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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戀歌與雨天

雨天灰蒙蒙的,將教學樓浸在奶白色的霧里,輪廓暈成模糊的灰紫色。

櫻花樹的枝條沉甸甸地垂著,花瓣沾了雨便失了顏色,蜷成皺巴巴的淡粉紙團,貼在濕漉漉的瀝青路上。

空氣里浮著潮濕的草木味,混著遠處家政部飄來的奶粉香氣,偶爾掠過撐著透明雨傘的女生,樂福鞋踩在水洼時濺起水花。

“雨一時半會兒應該停不了。”伊藤看著外面的雨幕。

淺田將手伸出接住從屋檐落下的雨水,水滴在手掌中心匯聚,隨后又從指縫中流出。

瀧川被邀請去各個社團參觀,戶次老師給她下達了最后期限,今晚放學前給出答復。

所以現在回家的只有伊藤和淺田,他本來就是歸家部的社員,至于淺田今天社團沒有事,可以提前回去。

也不知是沒有預料到會下雨,還是因為不知道房間里傘放在哪的緣故,淺田今天沒有帶傘。

“我現在去給你買一把傘。”伊藤察覺到淺田眼底的憂愁。

按照天氣預報顯示,這雨會一直下到明早。

“不、不用。”淺田擺手拒絕。

伊藤知道她的顧慮,無非是覺得這錢浪費,一件雨衣700円,一把傘600円,可以買三份奶油面包。

雨聲在此時突然變大,砸在金屬護欄上發出脆響。

“如果不介意的話,”他忽然將左手的黑傘撐開,傘骨撞擊聲混著雨聲格外清晰,“就和我撐同一把吧。”

她仰頭望著那片純黑的陰影,伊藤已經跨出半步,肩膀露出傘外,雨絲瞬間沾濕他的校服領口:“發什么呆。”

他目光放在淺田的黑色手提包上,“你猜一下如果等會瀧川發現沒有傘的話,她會怎么做。”

淺田想到某種可能,感覺放在口袋里的荷包微微發燙,她猶豫地蹭到傘下。

伊藤的傘不大,更別提兩個人之間還隔著點距離,如果傘放中間的話,保護不了一個人。

伊藤刻意將傘傾向她那邊,自己半邊身子浸在雨里,眼神瞥向右手提著的便當盒。

“這、這樣會感冒的。”淺田握住伊藤的手往他那邊傾斜,兩個人的肩膀緊緊貼著。

隔著校服布料,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伊藤發梢滴落的水珠砸在淺田額頭上,涼涼的。

她抬頭,伊藤校服右肩早已被雨水濕透,但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氣息,此刻混著潮濕的空氣,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瀧川和你說了嗎?拍短視頻的事。”伊藤的側臉被街邊的燈光模糊了視線。

“說了。”淺田的聲音很輕,似要被風吹走。

兩個人之間又恢復了安靜的氛圍。

風越刮越急,傘下的空間愈發緊湊,令兩人熟悉的氣味愈發濃郁。

淺田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心跳,通過緊貼的肩膀傳來。

街邊的路燈在雨幕里暈成暖黃色的光斑,他望著在公交車站下躲雨的情侶,傘骨被兩人來回推搡,水花沾濕了女生的裙擺,換來一聲嬌嗔。

“我覺得他們不需要傘。”伊藤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不解,“完全就已經濕透了。”

淺田偷偷抬頭,看見他發梢掛著的水珠,她的樂福鞋里滲進雨水,絲襪貼在腳背上涼絲絲的。

“我們也沒有好到哪里去。”聲音輕得像落在傘面上的雨絲。

“什么?”伊藤側頭,淺田的聲音被遠處公交車的鳴笛聲所掩蓋。

“我是說......他們并不是為了躲雨。”她看著又一對情侶笑著跑過,男生將女生整個罩在傘下,“傘并不是只用來擋雨的。”

“相合傘?”伊藤想到某種可能后脫口而出這個詞,但說出口后就意識到了不對。

傘骨在掌心壓出紅痕,他記起相合在霓虹語境里的曖昧意味,和愛字的讀音相同。

淺田的臉瞬間紅了,睫毛撲簌簌亂顫。

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淺田低頭看著柏油路上雨水匯入下水道。

“嗯。”她并未開口輕輕點頭,發出悶在口腔里的聲音。

兩人陷入了異樣的氛圍里,良久無話。

......

等到他們回到公寓,將傘關上,殘余其上的水珠被灑在外面。

兩個人保持了相同的默契向著樓上的公寓走去,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樓道內,將外界的雨聲隔絕在外。

淺田的樂福鞋變得沉重,鞋口處的褶皺里積著細細的水流,隨著她每一步的挪動,順著縫線滲進鞋內。

她能感覺到腳底的皮膚與濕漉漉的襪子之間來回滑動,每走一步都要微微蜷起腳趾才能穩住重心。

鞋跟里積著的雨水在抬腳時晃蕩,發出細微的“咕嘟”聲,在樓道內格外清晰,不免讓淺田紅了臉。

伊藤注意到她的鞋子上留下的星星點點的痕跡,有濺起的泥點待在鞋頭。

是時候該想下一首歌了,他的視線隨著腳步的抬起而慢慢升高,來到轉角,和淺田走回獨屬于兩人的小窩。

公寓走廊的聲控燈在雨天忽明忽暗。

《戀如雨止》?亦或者《水色的雨》。

站在公寓門外,伊藤依舊思考著下一首歌的選擇,總覺得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伊藤......”

他將雨傘放在門口的置物架上,從口袋里摸出鑰匙。

“伊藤君。”

機械地將鑰匙插入公寓門的鎖孔中。

“伊藤!”

淺田加大音量,一時蓋過了欄桿外的雨聲。

“怎么了。”

伊藤手中的動作停滯,鑰匙留在鎖孔里,他回頭看向淺田櫻梨。

淺田櫻梨咬著下唇,打開了自己的黑色手提包,從中拿出了一個粉白色的御守,上面繡著櫻花圖案。

“這個......給你。”她將御守遞給伊藤,說話聲細若蚊蠅,眼神看向一邊,“里面加了些助眠、安神的香料,希望你以后不要那么累了。”

御守觸到掌心時,伊藤聞到一股小茉莉花香,混著白芍。

粉白緞面上的櫻花繡線針腳細密,邊緣用細線縫著行小字——“伊藤悠仁”。

伊藤看見她耳后的黑痣,在通紅的耳朵下格外惹眼。

鑰匙從公寓門上滑落,“當啷”聲驚得淺田一顫,頭頂翹起的呆毛一甩一甩。

“你們還不進來?”早川美紀沒好氣的聲音從房間內響起。

她將公寓門打開,目光在伊藤和淺田兩人之間掃視。

視線注意到伊藤濕透的身子、和除了褲襪濕透了外其他完好的淺田后,她嘆了一口氣,讓開了半個身子,“我煮了生姜湯,進去喝些吧。”

“謝謝......”淺田笨拙地快速小跑進去,留下伊藤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看著淺田苦惱地脫下鞋子,眼神不時往門口張望,他知道下一首歌選什么了。

《戀音雨空》。

“你也快進去吧。”早川美紀催促道,隨后察覺到淺田一直呆在玄關處看著自己穿著絲襪的腳丫,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你還是先在外面呆著吧。”

“砰。”

公寓門被她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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