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臺的雪永遠下不完。我站在九重天闕的云巔，腳下是三千丈的虛空深淵，誅仙劍在掌心發出不甘的嗡鳴。劍身流轉的玄光映照著這片被冰雪封凍的天地，遠處連綿的冰峰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是被鮮血浸透的骸骨。三百年前，我以一劍之力蕩平三千妖魔，從此位列位面第一，卻再無人敢與我論道。

此刻，誅仙臺的積雪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我望著掌心逐漸透明的影子，忽然想起師尊臨死前的預言：“天道不公，你終究要被這劍吞噬。“那聲音如同冬夜里的冰碴，刺得人脊背生寒。三百年間，我斬盡妖魔，踏破虛空，卻在巔峰處望見更深的孤寂——沒有對手，沒有牽掛，甚至沒有溫度。

誅仙臺的寒風掠過耳際，卷起我垂落的墨色長發。三百年間，我斬盡妖魔，踏破虛空，卻在巔峰處望見更深的孤寂——沒有對手，沒有牽掛，甚至沒有溫度。誅仙臺的寒風掠過耳際，卷起我垂落的墨色長發，發梢掃過劍刃時激起一串幽藍火花。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來：

七歲那年，昆侖后山的螢火蟲在暮色中飛舞，我追著光點跑過桃林，衣角沾滿晨露。師尊總愛在晚霞時分撫琴，琴音清越如雪落寒潭，他摸著我的頭頂說：“阿璃，你的心性太過純粹，修仙是殘酷的，切不可心善，若善意泛濫，則修仙界不之。你這樣的琉璃，修仙界容不下，容不下。“那時我不懂，只將他的話當作夸獎，卻不知“琉璃“二字，早已注定我的結局。

筑基那日，天雷劫劈開山巔，我渾身浴血卻咬牙硬扛。天雷四濺，像是要毀了這方天地。我滿腔熱血，運功護體。只見最后一道天雷奔涌而下，直沖向我的體魄。“你一定要抗住啊”師尊在一旁道。“啊！”隨著一聲大吼，天雷也隨之消失。我依舊坐著，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可體魄明顯比以前強上不少。師尊將九轉金丹塞進我嘴里，溫熱的內力順著經脈游走，他眼底欣慰的笑意比朝陽更暖：“阿璃，轉眼間，你已經筑基了。”“是啊，我現在可厲害了”“本事再大，也要用得上。”“哦哦哦，知道了”我不耐煩得說到。

可當我第一次執劍斬殺妖獸時，那魔物臨死前的哀嚎聲卻像毒藤般纏住了我的神魂。妖魔的血濺在我臉上，滾燙的溫度讓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重量，我害怕極了，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不愿再拿起劍。師尊嚴肅道：“你已有自保之力，殺敵之時切不可心存憐憫，切記，切記”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或許是因為這句話，有或許不是，自此以后我殺伐果斷

“或許，我本就該讓這劍吞噬我，讓我重新看看這世界。“我輕聲呢喃，掌心突然涌出熾熱的靈力。誅仙劍發出悲鳴般的震顫，劍刃上浮現密密麻麻的裂紋，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劍身中掙扎。

誅仙臺并非天然形成的險峰，而是由上古仙魔大戰時隕落的星辰骸骨鑄就。每一塊青石上都刻著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藍光。此刻，隨著我靈力的暴漲，那些符文開始瘋狂閃爍，整座高臺仿佛活了過來，冰層下傳來沉悶的嘶吼聲。

我仰頭望向蒼穹，漫天星斗突然扭曲成詭異的圖案。北極星的位置裂開一道漆黑的空間裂縫，有猩紅的霧氣從中滲出，纏繞在我周身。這是位面即將崩潰的征兆——誅仙劍作為位面支柱，一旦損毀，三界都將陷入永劫。

但此刻，我早已不在乎這些。手指輕輕撫過誅仙劍刃，那些被我斬殺的妖魔面孔在劍身上若隱若現：有青面獠牙的鬼王，有九尾狐妖哀怨的淚眼，還有化作人形向我乞求的孩童......他們的怨念在劍身中凝結成毒，日復一日侵蝕著我的神魂。

“該結束了。“我深吸一口氣，將全身修為灌注于劍柄。誅仙劍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青光，劍刃上的裂紋如蛛網般蔓延。我能清晰感受到經脈中靈力的奔涌，它們像是被困了三百年的洪水，此刻終于沖破堤壩。丹田處的金丹開始碎裂，金芒與血霧交織成詭異的漩渦，將我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劇痛如熔巖灼心。誅仙臺在震顫中發出悲鳴，積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我望著那些墜落的冰晶，恍惚間看見自己的一生在眼前閃過：七歲拜入昆侖，十五歲突破元嬰，二十歲執掌誅仙臺......每一幀畫面都泛著刺骨的寒意，像是一把把利刃割裂著我的魂魄。

“師尊，您錯了。“我咳出一口血霧，聲音在風雪中飄散，“真正的道，不在云端俯瞰眾生，而在泥濘中與凡人并肩而行。“

誅仙劍終于斷裂。半截劍刃墜入深淵，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鳴。另一半劍身化為萬千光點，順著我的經脈逆流而上，將三百年的修為悉數反噬。我能感覺到金丹在碎裂，元嬰在消散，連魂魄都像是被千萬只螞蟻啃噬。

誅仙臺在斷裂的劍鳴中徹底崩塌。冰峰碎裂成無數巨大的冰塊，在雪崩中翻滾墜落。我仰面跌入虛空，耳畔是呼嘯的罡風，眼前是不斷墜落的冰晶。恍惚間，我看見誅仙臺深處封印的古棺正在松動，棺蓋上的符文被我的鮮血激活，發出妖異的紅光。

“等你找到存在的意義，便會明白......“女子的呢喃從虛空深處傳來，帶著某種蠱惑般的溫柔。這聲音與師尊的語氣截然不同，卻讓我在劇痛中生出莫名的好奇。

墜落的途中，無數記憶碎片在雪霧中浮現。我看見了昆侖山巔的桃花谷，師尊在桃樹下撫琴，花瓣落在他的肩頭；看見了邊關的烽火臺，受傷的將士們將我的名字刻在箭垛上；看見了瘟疫肆虐的村落，老郎中在醫館里顫抖著試藥......這些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每一幀都帶著溫度。

原來，我早已在尋道的途中，遺失了最珍貴的東西。

雪崩的轟鳴聲中，我瞥見古棺的棺蓋完全開啟。棺中躺著一位身著赤色霓裳的女子，面容如雪般蒼白，眉心卻點著一枚朱砂痣。她的手腕系著銹跡斑斑的青銅鈴鐺，隨著雪崩的震動發出清脆的聲響。這鈴聲與墜落過程中聽到的女子呢喃聲完全重合，讓我在劇痛中產生某種時空錯亂的眩暈感。

“阿璃......“我無意識地呢喃出這個陌生的名字，雪霧中突然浮現出赤色身影。那是個扎著羊角辮的少女，眉心泛著妖異的赤紅，正將一捧藥草撒向瘟疫肆虐的村落。她的背影與棺中女子重疊，藥草在雪風中化作點點星光，照亮了不斷墜落的深淵。

意識消散前，我最后看見的，是掌心融化的雪花。那雪不再冰冷刺骨，而是帶著淡淡的溫度，像是某個人的眼淚。

讓我重新體會這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