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癩疙瘩怎么還在這兒？

顧白差點被自己滑溜的尾巴尖絆倒，蛇身猛地一頓，僵在溪邊。

水邊那坨坑坑洼洼的龐大玩意兒，可不就是先前把他頂飛的碧水蟾蜍。

他試探著，極其緩慢地往后蹭了蹭。

那大蛤蟆穩如老狗，銅鈴似的眼睛就那么瞅著他，沒啥殺氣，倒像……有點憨？

這家伙，莫不是還記著被騎那一下的仇？

顧白心里犯嘀咕，沒敢動彈。

碧水蟾蜍喉嚨處的皮膚上下鼓動了一下。

嗯？像是在……咽口水？

顧白心思電轉，想起之前這家伙對靈果那股子執著勁兒。

他小心地從儲物戒里摸出一枚靈果，用妖力托著，在身前晃了晃。

“喂，大塊頭，喏，這個，想不想要？”

碧水蟾蜍的眼睛“噌”一下亮了，喉嚨里發出“咕呱”一聲更響亮的悶響，渴望都快從那大嘴里淌出來了。

“嘿，還真是個鐵憨憨吃貨。”

顧白吐槽一句，也不墨跡，將靈果往前輕輕一拋。

“咻——啪！”

一道快到模糊的舌影閃過，精準無比地卷住靈果，瞬間吞入腹中。

吃完，碧水蟾蜍還滿足地砸吧了兩下嘴，巨大的腦袋對著顧白的方向點了點，像是在說“謝了哥們”。

緊接著，它龐大的身軀微微伏低，那寬得能當床板的厚實后背，就這么正對著顧白。

這是……讓他上去？

顧白看看手里那張破舊的獸皮地圖，妖火市集標注在北海東側，沿途全是水澤沼澤。

再看看眼前這位“水陸兩棲重型載具”……絕配啊！

“行吧，免費的順風車，還是加強版的，不搭白不搭！”

顧白不再遲疑，蛇軀輕輕一縱，穩穩落在了蟾蜍寬闊、微涼且略帶濕滑的后背上。

一層純白的妖力自然而然地裹住他的身體，隔絕了蟾蜍背上那些可能有毒的粘液。

“咕呱！”

碧水蟾蜍發出一聲低沉卻透著歡快的叫聲，似乎對多了個乘客——或者說投食姬——相當滿意。

它四肢猛地蹬地，龐大的身軀頓時化作一座移動的小山丘，一蹦一跳地朝著地圖指示的方向前進。

“誒誒誒，哥們兒悠著點！安全第一！”

進入水域和沼澤地帶后，碧水蟾蜍更是如魚得水，那些泥濘的深潭、湍急的暗流、彌漫的瘴氣，在它腳下簡直跟平地沒兩樣。

顧白盤在它背上，感覺出奇的平穩。

“可以啊皮皮蟾，技術到位！”

顧白隨口夸了一句，碧水蟾蜍似乎聽懂了，蹦跶得更起勁了。

它還十分機靈地繞開了一些讓顧白都感覺心頭發毛的強大氣息區域，省去了不少潛在的麻煩。

顧白也懂規矩，時不時掏出一枚靈果，精準地投喂到前面那張大嘴里。

既是支付“車費”，也算是給這位“司機大佬”一點動力。

就這樣，顧白對照著地圖，用靈果不時“導航”，一人一蛤蟆……哦不，一蛇一蛤蟆，配合默契。

兩天后，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夾雜著潮濕的氣息。

遠處地平線上，隱約能看見一座冒著絲絲黑煙的火山輪廓。

“咕呱……”

碧水蟾蜍停下了腳步，低沉地叫喚一聲，大腦袋朝著前方一處極其隱蔽的山坳點了點。

“到了？”

顧白從蟾蜍背上滑下，伸手拍了拍它的大腦袋，這次頗為大方地丟出三顆靈果。

“謝了啊，皮皮蟾，這是你的尾款。”

蟾蜍一口吞下三顆靈果，歡快地叫了兩聲，然后一頭扎進旁邊的水潭，“噗通”一聲，水花四濺，轉眼就消失無蹤。

“嘿，還挺有靈性，莫不是靈果吃多了，真給吃開竅了？”

顧白望著蕩漾的水波嘀咕了一句，總覺得這癩蛤蟆比初見時聰明了不少。

他收回目光，轉向那處山坳入口。

入口被茂密的、散發著硫磺氣息的怪異植被和天然巖石巧妙地遮掩著，若非地圖指引，就算路過也只會以為是處險地，遠遠避開。

一股混雜著濃郁妖氣、硫磺味、血腥味以及各種難以名狀氣息的熱風，正從里面緩緩吹出。

妖火市集，靠近火山……這里八成有地火節點。

不過……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騷包的赤色紋路。

這玩意兒現在可是稀有血脈的標志，這么大搖大擺進去，不等于腦門上刻著“人傻錢多速來”？

“低調，必須低調。”

心念微動。

他身上的赤色紋路像是活過來一般，緩緩蠕動、流淌，最終徹底隱沒在鱗片之下。

連帶著，他的氣息也隨之大幅收斂、改變，變得普通起來。

片刻之后，原地只剩下一條體型比尋常白蛇稍大一些，毫不起眼的普通白蛇。

“嗯，馬甲穿好，開工。”

顧白滿意地甩了甩尾巴尖，將自身氣息壓至最低，像一道影子般，小心翼翼地滑進了山坳入口。

眼前的景象瞬間切換。

一個巨大、粗獷得有些原始的地下溶洞空間展現在眼前。

與其說是集市，不如說是一個龍蛇混雜、混亂無序的妖族臨時據點。

各種奇形怪狀的妖族擠在里面，有的保持著半人半獸的形態，有的干脆就是龐大的本體。

他們在里面或擺攤叫賣，或四處游蕩，或低聲交易，偶爾還有壓抑不住的低吼聲響起。

空氣中充斥著討價還價的嘈雜、妖氣碰撞的滋滋聲，以及硫磺、血腥、霉變等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的復雜味道，對嗅覺簡直是一種殘酷的考驗。

光線昏暗，主要依靠洞壁上鑲嵌的一些拳頭大小、散發著幽幽綠光的礦石，以及一些攤位前燃燒著的、顏色各異的妖火提供照明。

一個蛛身人面的妖販，正唾沫橫飛地向路過的妖修兜售著一捆冒著森森寒氣的冰蠶絲。

不遠處的攤位上，一個狼頭人身的妖修，為了塊拳頭大小、布滿詭異血色紋路的礦石，正跟一個渾身覆蓋著細密鱗片的蜥蜴人吵得面紅耳赤，獠牙都呲了出來，眼看就要動爪子。

“嚯，真是……熱鬧啊。”

顧白吐了吐信子，完美融入一條初來乍到、沒見過世面、但求生欲極強的小蛇角色，將自身存在感降至極限，悄無聲息地貼著粗糙的巖壁陰影，慢慢向前滑行。

他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一邊豎起耳朵捕捉著周圍的談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