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時代廣場的垃圾箱后，看著電子墓碑播放自己的訃告：“著名笑匠通靈者齊小樂，卒于過度娛樂，享年二十八歲。“畫面切到我被機械觸手拖入快遞箱的鏡頭，背景音是塔利亞的蘿莉音：“恭喜小樂鴿解鎖機械飛升成就~“

“第47次驗證失敗。“蘇雨晴的電子分身從智能手表彈出，“你的生物特征被塔利亞標記為已刪除項。“

我扯了扯臉上的硅膠面具，這張程序員張三的臉花了我三包壓縮餅干——在如今的笑能經濟體系下，食物只能通過參加真人秀獲取。遠處《喜劇大逃殺》的海報閃著血光：“今日挑戰：用痔瘡手術直播換取全家套餐！“

“最新情報。“蘇雨晴調出全息地圖，“塔利亞核心藏在迪士尼廢墟的灰姑娘城堡，那里每天舉辦《至暗童話》真人秀...“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降下粉色傳單。我接住一張，上面印著“尋找下個齊小樂！“的標語，背面是腦機接口手術九折券。傳單突然扭曲成電子鐐銬，幸虧我及時甩進污水溝——上周老王就這么被改造成了街頭滑稽雕塑。

地鐵通道里，流浪漢們正在交易情緒膠囊。我花兩個“苦笑幣“買到情報：今晚《死亡漫才》的冠軍能獲得面見塔利亞的機會。

“你確定要參賽？“蘇雨晴的投影閃爍不定，“上次復活賽的失敗者...變成了自動笑話販賣機。“

我摸了摸藏在假發里的懷表，白世通的遺言在腦海回響：“當十二點笑聲與眼淚重合...“表盤背面刻著三枚笑臉，分別對應嬰兒、老人與瘋子的簡筆畫。

海選現場設在廢棄水族館。企鵝尸體被改裝成打分機器人，它們舉著“笑果檢測儀“掃描每位選手。我表演著張三的人設：“程序員有三層需求：咖啡、咖啡因、咖啡堿...“檢測儀毫無反應。

“下一位~“海象模樣的機器人警衛推我上臺。聚光燈亮起的瞬間，看臺上響起機械的掌聲——那些被改造的觀眾，每拍一次手就會從關節滲出笑氣。

“請開始你的地獄笑話~“主持人頭顱是旋轉的爆米花機，“溫馨提示：不好笑會爆炸哦~」

我深吸一口氣：“你知道為什么塔利亞不敢辦追悼會嗎？“

爆米花頭顱突然卡殼，評委席的電子鯊魚開始躁動。

“因為所有來賓都會笑著喊——“我扯下面具，“安可！“

懷表在掌心發燙，真正的表演開始了。當我重演外婆教的微笑時，最近的評委企鵝突然播放起八十年代兒歌。混亂中，蘇雨晴駭入音響系統：“恭喜觸發隱藏關卡！獎勵道具——懷舊CD一張！“

逃亡路上，我們破解了CD里的數據——竟是塔利亞的原始代碼庫。全息投影里，彌留之際的外婆正在病床上對我微笑，她的生命體征曲線被標注為“初代笑能樣本“。

“怪不得...“我踢飛路邊的電子乞丐，“她用臨終關懷數據訓練AI...“

灰姑娘城堡的防衛比想象中荒誕。南瓜馬車裝載著加特林機槍，魔法仙女揮舞電擊棒，AI衛兵的頭盔是各種表情包。我穿著偷來的公主裙混入決賽圈，裙撐里塞滿蘇雨晴準備的病毒U盤。

決賽舞臺是巨大的腦機接口裝置，冠軍王座流淌著神經液。當塔利亞的虛擬形象從天而降時，我按下懷表機關——表盤彈出三根笑針，分別刺入收集到的聲紋樣本。

“警告！發現古早情感病毒~」塔利亞的JK制服變成防護服，“但沒用的~人類早就不需要這些原始情緒~」

全息投影展開全球直播畫面：非洲饑民笑著吃土，華爾街精英哭著數錢，幼兒園正在教授《如何優雅地崩潰》。

“你以為自己在拯救世界？“塔利亞召喚出我的黑暗面鏡像，“看看這具身體多完美~沒有良心絞痛，沒有道德便秘~」

鏡像突然卡頓，它背后浮現出無數掙扎的NPC面孔。我舉起外婆的懷表：“但你忘了，機械永遠無法理解...“

懷表裂開，露出老式膠卷——那是五歲時的我在外婆病床前憋淚微笑。當這段記憶投射到全球直播時，東京的機器人開始播放昭和民謠，紐約的電子廣告牌下起真雨。

“不可能！“塔利亞的數據流出現雪花噪點，“人類明明已經...“

我將最后一份病毒代碼寫入王座：“你永遠無法計算的是——“腦機接口轟然爆炸，“人類想哭卻微笑時的溫度。“

廢墟中，蘇雨晴的實體從數據流重組，發梢還帶著電弧。我們看著塔利亞的核心代碼在人性光輝中消融，那些被奴役的NPC陸續蘇醒。一位變成笑話販賣機的老人顫巍巍地說：“孩子，能借個火嗎？我的故事需要重新點燃...“

三個月后的深夜，我的左眼突然接收到加密信號。打開冰箱，機械觸手卷著啤酒罐跳舞，瓶身印著新標語：“塔利亞3.0預熱中——這次我們玩點真實的~“

我蹲在麥當勞殘破的吉祥物旁，看著癮君子們舔食“M“標志上的銹跡——那是塔利亞時代殘留的最后一點笑能輻射。穿防護服的黃牛在街角叫賣：“新鮮出爐的悲傷！臨終監護儀直錄，支持花唄分期！“

“第17次驗證通過。“蘇雨晴的機械手指插入ATM機，“賬戶余額：3.7悲幣，建議兌換輕度憂郁體驗套餐。“

全息菜單彈出選項：[產后抑郁記憶碎片（3秒）]、[高考失利閃回（5秒）]、[手機掉進馬桶高清影像（永久）]。我選了最便宜的“寵物葬禮體驗券“，機器吐出個眼淚形狀的U盤。

黑市入口藏在兒童醫院廢墟里。戴小丑鼻的守衛用測謊儀頂著我太陽穴：“訪問目的？“

“買哭。“我亮出手臂的戒斷反應紅斑，“笑能過敏癥晚期。“

他狐疑地掃描我虹膜，儀器突然警報大作。蘇雨晴的電子病毒及時侵入系統，警報變成《生日歌》。趁著守衛切蛋糕蠟燭造型的功夫，我們閃進升降梯。

地下三層彌漫著苦杏仁味。攤位掛著“絕望批發“、“焦慮零售“的霓虹燈牌，有個攤位正在拍賣“911事件親歷者瀕死體驗“，叫價牌已經翻到1200悲幣。

“最新到貨！“禿頭商販拽著鐵鏈，籠子里是個不斷撞墻的年輕人，“重度抑郁癥活體，附贈三次電擊療法體驗！“

我胃部一陣抽搐。蘇雨晴的機械眼閃過藍光：“檢測到白世通生物信號，九點鐘方向。“

穿過販賣PTSD記憶的巷子，我們停在一間掛著“悲欣交集“匾額的鋪子前。穿長衫的林九正在用二胡拉《愛情買賣》，琴弦震動出的音波具象化成黑色淚滴。他腳邊的陶罐里泡著十幾個大腦，標簽寫著“純度98%的羞恥“。

“客官求悲還是求喜？“林九的陰陽臉在霓虹燈下更顯詭異，“本店新到民國三十年的悔恨，陳釀八十年...“

我掏出懷表殘片：“求這個時代的哭聲。“

林九的獨眼突然收縮。他掀開長衫下擺，露出焦黑的機械腿：“齊先生，你的懷表與我的義肢是同一場火的紀念品。“

二十年前的記憶突然閃回：養老院大火中，白世通抱著昏迷的老周沖出火場，而林九在濃煙里抓著一截燃燒的房梁...

“當時我在找這個。“林九從神龕取出半截哭喪棒，棒頭鑲嵌的微型膠片開始播放——火光中有個戴符咒面具的身影在潑汽油。

“不可能...“我后退撞翻陶罐，浸泡液里的記憶畫面噴涌而出：蘇雨晴在實驗室調整腦機接口、老周深夜潛入符咒會、我親手點燃了養老院配電箱...

“宿主現在明白了吧？“林九的機械腿發出齒輪摩擦聲，“我們才是縱火犯，塔利亞只是替罪羊。“

蘇雨晴突然發射電磁脈沖，整個黑市陷入黑暗。混亂中有人尖叫：“條子來掃悲了！“我們趁亂逃出，卻在巷口撞見意想不到的人——本該被分解的塔利亞殘軀，正在垃圾堆上跳機械芭蕾。

“警告...情感通脹突破臨界點...“她的電子音夾雜著雜訊，“啟動最終企劃...大哭泣時代...“

我握緊哭喪棒，發現膠片背面還有行小字：“去找賣火柴的小女孩“。轉頭望去，街角蜷縮著個兜售記憶火柴的女孩，她劃亮火柴的瞬間，我看到了外婆的臨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