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幕式過后的沈修壓根沒看手機，但他們的四人小群早炸開了鍋。

陳深：「（新聞鏈接）沈修！快看這個鏈接，你撞大運了？認真的？！」

肖熙：「什么鬼！不是說只入圍主競賽單元嗎？」

羅藝：「臥槽……恭喜！但憑什么是你拿大獎？林絮柳咖位不比你高？」

肖熙：「雖然恭喜，但太離譜了吧？這真的不是幻覺？你和林絮柳同框的畫面……太超現實了。」

陳深：「喂！沈修！又裝死是吧？」

羅藝：「別廢話，今晚老地方見。」

三個活寶鬧騰得不行，硬是定了碰頭時間。

至于沈修……

這幫兄弟中好不容易出一個要發財的，那是好事，不能干擾人家的發財大計。

萬一自己也能混只雞當一當呢？

這雞可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雞。

……

藤子巷地鐵站外，初秋晚風卷著火鍋香氣。

八點整的火鍋店露天區，羅藝用漏勺撈起翻滾的鴨血。

肖熙突然伸長脖子：“這家的鴨血絕了！”

“但凡進了你嘴的東西，有不好吃的么？”

羅藝嘴里譏笑著，但還是將鴨血放到了肖熙碗中。

“閉嘴！對著我最愛的鴨血說這種話，不怕遭報應？”

蒸汽氤氳間，陳深始終安靜涮肉。

羅藝忽然用筷尾戳了戳他：“陳深，沈修今天真拿了那什么表演大獎？”

“新設的獎項。”陳深夾起肉在干碟里滾了一圈，“但讓入行三個來月的新人拿大獎，也太扯了。”

“微電影節的評委又不瞎。”

“不過……”羅藝用筷子尖戳著調料碗，“他在片子里演得確實像回事。”

三人突然陷入沉默。

這反應再正常不過，任誰聽說朝夕相處的兄弟突然成了影壇新秀，都該是這個反應。

肖熙把啤酒罐捏得咔咔響：“看報道里西裝革履的沈修，像換了個人，這牲口……”

羅藝嘆了口氣：“可能真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沈修了。”

“你什么意思？找打？”陳深舉手作勢，“修狗會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不是那個意思！”羅藝白了他一眼，“難不成你覺得他是以前的沈修么？人家都得獎啦！”

他意味深長地盯著陳深：“陳老狗，不會是你覺得他會拋棄咱兄弟幾個吧？”

陳深嘁了一聲，往嘴里塞了一口肉。

他一邊嚼，一邊玩笑道：“那我們就把他的黑歷史抖出去！”

肖熙撈起煮老的牛肉片，“想著在銀幕上看見沈修，真他媽魔幻。”

話題像濺進熱油的冷水，瞬間炸開。

當紅女團成員緋聞，頂流林絮柳的深夜對戲，將來婚禮該不該收媒體紅包，甚至粉絲后援會管理層爭奪戰……

三個腦袋頂著火鍋熱氣，把二十年后的離譜劇情都編排完了。

陳深突然仰頭灌完半聽啤酒，將易拉罐重重撂在桌上。

兩個朋友終于抬頭看他。

“記得我說要換工作的事吧？”

肖熙往嘴里扔了顆花生：“又來了？都絮叨兩個月了。”

羅藝嗤笑：“這貨就是嘴上過癮，騙我們安慰他的社畜生活呢。”

“上周提辭職的事了。”陳深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

空氣凝固了兩秒，另外兩人都一臉震驚。

“操！真打算辭啊！”

“大廠鐵飯碗你說扔就扔？”

陳深用紙巾擦掉濺到手腕的酒沫：“家里都知道了，原計劃離職后去國外旅居半年。”

“活在夢里吧你！”兩人異口同聲。

“重點不在這。”陳深突然前傾身子，“沈修都演戲拿獎了，一個老跟咱們翻圍墻逃課上網的，現在居然拿獎了！”

“所以呢？”羅藝挑眉。

陳深喉結滾動：“我想給他當經紀人，保鏢也行，司機都成！”

“那我就給他開車門！”

“那我給他披風衣！”

陳深一臉嚴肅地盯著二人：“我說認真的。”

“瘋了吧你？”肖熙掰斷一根竹簽。

“腦子進水了？”羅藝把花生殼砸向他，“我還以為你要說啥！”

陳深望著火鍋鍋底嘆了口氣，但似乎并不是受沈修的打擊。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夢想著成為一名真正的演員。”

對面突然沉默。

“我把表演當愛好，直到看見沈修在銀幕上出現。”陳深一本正經地說道，“他眼里的光，我十八歲時在鏡子里見過。”

“所以你想……”

“不是想自己演。”陳深突然笑開，“但看到現在的他，就像我的某部分也活著。”

陳深挨個掃視過兩位好友，得出結論。

“看別人替我實現夢想，應該挺有意思！”

肖熙和羅藝木著臉點頭。

“糞草。”

“混球。”

又是一通對罵。

……

次日早上九點，寰宇蜃樓影業。

沈修在七樓會議室找到了約見的人，這正是上次與葉銜會面的地方。

此刻會議室空曠，只有他獨自坐著，楊昭野不見蹤影。

無所謂。

“還在持續發酵？”

沈修漫不經心地劃拉著手機。

準確地說，他正在實時檢索自己的名字。

相關報道和照片不斷跳出。

單獨提及他的報道寥寥無幾，大部分文章都把他和“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以及林絮柳捆綁提及。

“倒是有意思。”

任誰突然看見自己名字鋪滿新聞頁面，都會覺得魔幻。

此時玻璃門輕響，一名和善的老者推門而入——正是葉銜。

“哎呀，真是對不住，我已經緊趕慢趕了。”葉銜依舊帶著溫吞水似的語調。

沈修起身頷首：“我們也剛到。”

“楊總呢？”

“估計去洗手間了。”

“那咱們先開始？”

葉銜笑瞇瞇在對面落座：“先道聲恭喜，我在前排看得真切，那個獎你拿得實至名歸。”

“承蒙關照。”

葉銜打量著沈修，滿肚子疑問生生咽下。

這孩子看著就不是能掏心窩說話的，倒不如慢慢觀察。

他用食指敲了敲沈修面前的劇本堆：“《逆向麥田圈》有什么讀后感想？”

“驚艷之作。”

“哈哈！從你嘴里說出來，我這心里石頭才算落了地。”葉銜眼尾笑紋更深，“那說說看，哪個角色最出彩？”

沈修答得干脆利落。

他早被某個角色勾住了魂，主角配角又如何？

“雙重人格那個。”

“挺難演啊這個角色！”

“確實難。”

“那為什么還要選他？”

為什么？單純覺得有意思。

沈修看著劇本：“這瘋子，正合我胃口。”

“哈哈！”葉銜突然笑出聲。

他沒料到沈修竟和自己心有靈犀。

從初見那刻起，他就想把這號角色塞給沈修。

“我……”沈修不知他在笑什么。

“想接嗎？”

“當然。”

吱呀……

“抱歉抱歉！接了個緊急電話。”楊昭野風風火火撞開門。

葉銜的手已經伸到他面前。

“楊總，要不今天簽合同？”

“啊？”楊昭野一下子沒摸清狀況。

“那瘋子角色，沈修跟我想一塊兒了。”

“反派？頭號那個？”

葉銜沖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掌心用力一握。

“沈修是我新戲第一個敲定的演員。”

眼看要塵埃落定，楊昭野心里卻直打鼓。

再演這類角色，沈修的戲路怕是要被框死了。

轉念一想，似乎和周覺淺那個角色也不同。

況且，這可是葉銜的戲，接是要接，但條件得好好考慮考慮。

緊接著，葉銜開始講解新戲籌備計劃。

“投資方已經到位，劇本也已經寫好……”

他講了大概四五分鐘的樣子。

楊昭野耳畔嗡嗡作響，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現在老覺得這事不對，葉銜似乎恨不得立馬簽下沈修。

這到底什么情況？

原以為葉導親自來談，最多會給個尋常配角。

就算只是鑲邊角色都夠他樂三天，畢竟這可是葉銜的劇組。

誰料葉銜竟把反派男一號像散糖似的，甩給了沈修。

“這是一步登天啊！”

楊昭野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十多年，自認人脈能力都不差，這種場面還真是頭一遭。

剛出道半年不到的新人，直接拿主演？

這不光破例，簡直是把行業規矩碾成渣。

消息要是傳出去，整個影視圈都得炸鍋。

而坐在一旁的沈修，一臉疑惑。

楊昭野脖頸僵硬地轉向身側，正撞上沈修那張沉靜的側臉。

沈修聽著葉銜的解說，時不時頷首示意。

“你倒是沉得住氣！”楊昭野心想。

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自視甚高？

沈修連眼瞼都沒顫動分毫，仿佛早料到會有這出。

察覺對方視線后，他與楊昭野目光相觸。

楊昭野心頭抱怨道：“啊……明白明白，跟著您混就得練就金剛心是吧？行行行，我這種凡夫俗子多學著點。”

沈修看著半天不回葉銜話的楊昭野，眼底泛起困惑。

“我這老板在干嘛呢？趕緊答應啊！這可是葉銜的戲啊！”

然而，楊昭野卻會錯了意。

他突然認真道：“葉導，這份厚愛我替沈修記心里了，絕對刻骨銘心。”

“彼此彼此，我也是頭回這么干。”

“嗯！就是……合同的事要不緩緩？”

沈修猛然轉頭，再次盯著他，眼神活像在看外星生物。

葉銜對此也想不通，死盯著他。

楊昭野察覺到兩人的異樣目光，右眼飛快地眨動兩下。

他在向沈修傳遞暗號，仿佛在說：“交給我。”

緊接著，他對葉銜說道：“今天先和葉導達成口頭約定，具體合同細節后續再細化，您覺得如何？”

“嗯……”葉銜略微思索，還是答應了。

“當然最好能有影業公司的人作見證。這樣您和沈修都能安心，后續我會和影業方慢慢磋商。”

這是行規。

電影合約涉及片酬條款、演員檔期、劇組統籌，向來都是先口頭定調。

在圈里，不少口頭協議基本等于板上釘釘。

尤其是葉銜這種咖位的導演，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但沈修顯然不懂這些規矩，目光愈發灼人，幾乎要在楊昭野臉上燒出洞來。

“搞什么飛機啊？”

楊昭野看著他的眼神，覺得自個已經心領神會。

“沈修這小子是想要抬片酬？葉導給的機會雖然千載難逢，但也不能輕易松口。”

雖然理解方向南轅北轍，但楊昭野自顧自完成了邏輯閉環。

“《完美標本》簽了天價片酬，合同模板都是現成的。這小子是想等電影上映后再簽約？”

娛樂圈的身價向來瞬息萬變。

昨日素人，今日頂流的故事，經常在上演。

楊昭野再次讀懂了沈修的眼神，心中打著算盤。

“微電影節讓你小子嶄露頭角，但離真正爆紅還差口氣，現在簽約確實虧了。”

等《完美標本》上映，身價至少翻三倍。

楊昭野沖沈修挑眉一笑，低聲道：“交給我。”

對方冷著臉別開視線，耳尖卻泛起薄紅。

葉銜注視著楊昭野緩緩點頭，臉上親切笑意倒成了意外之喜。

“明白了，我懂你意思。這次確實急躁了，只顧著爭取沈修，反而忘了現實因素。”

“互相理解各自的考量。”

“行吧！那就先和制片組達成口頭協議。”

“沒問題。”

葉銜撥通待命電話時，楊昭野試探著開口詢問。

“但恕我冒昧，媒體通稿預計什么時候發？聽說項目還在保密期？”

“主演敲定就公布，最遲明年年初！”

“那差不多是《完美標本》上映之后！正式官宣后，能否配合做聯動宣傳？畢竟沈修到時可能已經進了你們劇組。”

葉銜笑意更濃，仿佛在說天氣般輕松：“當然可以。”

“多謝。”楊昭野笑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一番道別后，楊昭野轉身叫上沈修，離開了葉銜的公司。

出了公司，沈修仍保持著淡漠神色，心底卻一片茫然。

楊昭野借著整理袖扣的姿勢低語：“至少得抬價兩次。我看葉導把你當親孫子寵，這事十拿九穩。”

“楊哥，你當時就不怕葉導反悔？”沈修問道。

“怕什么？”楊昭野笑了笑。“這么大一個導演，連這點條件都不答應，那還談什么合作？”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轉頭盯著沈修，質問一樣地問道：“話說不是你示意我晚點簽合同的嗎？”

“我？”沈修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什么時候示意你了？”

楊昭野一巴掌拍在額頭上：“敢情我誤會你意思了？我瞧你在我面前擠眉弄眼的，還以為你要讓我欲擒故縱！”

“欲擒故縱？”

“難道不是嗎？”楊昭野解釋道：“你現在還壓著一部《完美標本》沒上映呢！等上映之后，你的身價指定暴漲。”

“所以……”

“所以我才將簽合同的事往后拖。”楊昭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以為葉導不想節約成本啊？他早就想好了，現在簽下你，可比之后簽劃算多了！”

“那他為何還如此爽快地答應你？”

“能有啥？比起成本，他更想拿下你！”

沈修雖沒完全明白前因后果，但漲片酬總不是壞事。

“知道了。”

“想想這場面多勁爆！剛拿下微電影節表演大獎的新銳演員，要是《完美標本》再爆，再官宣加盟葉導新作……”

楊昭野說著，突然露齒一笑。

“到時候你可不是什么績優股，根本是娛樂圈的核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