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誤會勉強解開之后，林絮柳客套了兩句，折回了車里。

另一邊，收工的人群正簇擁著沈修往停車場走。

江彥辰和今日到場的演員都在列。

“聽說你入圍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決賽了？恭喜啊。”有人率先開口。

“聽說這回微電影節換了金主，陣仗搞得特別大？”另一人接話，“我也受邀當嘉賓了，到時候有空就去。”

“聽說評審團還請了國際名導坐鎮？”

“10月15號對吧？今年紅毯上應該能撞見半個影視圈。”

“要是能拿獎，再聯動電影宣傳……”先前說話的人撞了下沈修肩膀，“等咱們《完美標本》爆了票房，年度新人王非你莫屬。”

此起彼伏的議論都圍著微電影節打轉。

眾人尚不知曉林絮柳參演《午夜斷音》的內情。

向來口無遮攔的張天突然插話：“不過，聽說今年新設了最佳表演大獎，陸崢也報名了吧？”

他沖沈修擠眼，“要是你倆爭獎杯，我押你贏。”

這場喧鬧的送別持續了半小時。

沈修鉆進保姆車時，車內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累了一天的白蓁蓁歪在后座打盹，平日聒噪的張佑文反常地沉默開車。

副駕上的楊昭野，正盯著手機屏幕。

車窗外夜色粘稠。

沈修繃緊了下頜線。

不必再回《完美標本》片場的實感突然漫上來。

那些熬大夜的日子，除了首映禮，恐怕再沒機會見到并肩作戰的劇組同仁。

這就像退伍老兵摸著空蕩蕩的肩章。

“沈修。”楊昭野從副駕翻出行程表，側身看向后座，“真不用找心理醫生聊聊？”

“不用，絕對不用！”沈修脫口而出，語氣斬釘截鐵。

楊昭野劃亮手機開始念叨：“《完美標本》從明天起到十二月都是后期，要處理和調整很多東西。給你留了周五到周日三天喘口氣。摩都棱鏡那個微電影節，十月四號開始籌備吧。”

“行。”

沈修盯著車窗外流動的霓虹，心想三天假期，夠把瞌睡補回來了。

……

轉眼十月過半，到了15號這天。

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的宣傳十分到位。

就連地鐵廣告屏都跳著鮮紅的字幕: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今日揭幕。

微電影節硬是提前三天宣傳，然后從十五號開鑼連辦六天，壓軸頒獎禮放在第七天晚上。

沈修站在一家電影院前抬頭看表，已經九點半了。

穿潮牌的年輕人們舉著自拍桿在臺階上竄動，倒也不都是來參加微電影節的。

他對著電子票二維碼瞇起眼，“十點進場嗎？”

此外，沈修這身打扮透著古怪。

黑色夾克配牛仔褲還算正常，可口罩帽子全副武裝的架勢，倒像是當紅明星出街。

雖說他確實是簽了約的演員，不過離正式出道還早得很。

這套行頭其實是楊昭野硬塞的主意。

“你要親自看《午夜斷音》公映？也行，試映跟公映大銀幕效果不一樣。去現場看看也好！記得捂嚴實點，懂么？”

現在想來確實在理。

要是觀影時被觀眾認出來，保不齊會惹出什么亂子。

公映日和特別評審日是分開的。

也就是說，前面這四天，只是在合作電影院的特別展映廳上映，觀眾主要是一些慕名而來的尋常人士。

這期間謹慎些總沒錯。

“反正沒人認得我。”沈修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

走進電影院，他正猶豫該往哪個方向走，視線突然被入口處的電影節展板吸引。

順著指示牌拐進特別展映區，“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的專屬影廳果然與普通放映區隔開。

從展板到引導員，處處透著影展特有的熱鬧氛圍。

沈修腳步突然頓住。

離首場放映還有二十分鐘，候場區竟已擠得水泄不通。

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舉著自拍桿的博主，還有舉著應援手幅的影迷。

目測五百來號人，把大廳填得滿滿當當。

他下意識攥緊了宣傳冊。

這次微電影節共設了四個場地，主競賽單元四十部短片分四個影廳輪播，每天十部循環放映。

今天正是《午夜斷音》的首映日。

場刊上，是密密麻麻的排片表。

《午夜斷音》的放映時間赫然標注著：10:00 A廳。

一個廳共十部影片，全看完也就四小時左右。

首映的《午夜斷音》時間最長，被安排在了最前面。

沈修取完預定票后，對著標有“特別放映廳”的門牌確認。

“是這間沒錯！”

推開門，影廳結構和普通放映廳差不多，就是規模更大些。

臨近開場，五百多個座位基本坐滿了。

觀眾年齡跨度挺大，有獨行的、情侶檔的、三五成群的年輕人，還有不少銀發族。

此起彼伏的交談聲里，戴著黑色口罩的沈修毫不起眼，僅有零星幾人投來短暫的目光。

他徑直走向后排靠門的座位，調成靜音的手機往兜里一揣。

想到待會兒大銀幕上會出現自己的臉，沈修莫名覺得有點緊張，當然也有期待。

“好歹也算見過世面的人！”他自嘲地扯了扯口罩邊沿。

楊昭野說得沒錯，觀眾席空著和坐滿人，完全是兩碼事。

“這些人的反應，會直接反饋在影院里啊。”

上百雙眼睛即將對他的表演做出即時評判，這跟被架著烤沒什么區別。

下一刻，入口處突然傳來對話聲。

“是這兒沒錯吧？”

“嚯，陣仗夠大的。”

“別貧了，找座位。”

沈修脊背瞬間繃直。

這三個人的聲線，也太熟悉了。

脖子機械般向左轉過去，三個勾肩搭背的身影，讓他猛地把臉埋進掌心。

要命。

那三個混球怎么會來？！

來的是沈修的鐵哥們，陳深、肖熙、羅藝。

加上沈修，四人從高中就是死黨。

此刻他恨不能把整張臉都藏起來。

好在陳深他們正聊得火熱，擦肩而過時竟沒發現沈修。

走在最前頭的陳深，下臺階時壓著嗓子說：“咱們位子在前邊。”

捧著爆米花的胖子肖熙接得最快：“坐這么近不得仰斷脖子？”

打扮時髦的羅藝往扶手上斜靠：“頸椎殺手預定。”

嘴上抱怨著，三人還是在前排落了座。

陳深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邊操作邊解釋：“也就只剩這三個座了。”

爆米花嚼得咔嚓響的肖熙，突然提起話茬。

“沈修周末都不冒泡，絕對脫單了。”

“管他呢，他哪回不是悶聲發大財！？”

“藏著掖著多沒勁。”

“要真說了，你倆能放過他？搞對象都要被你們押著介紹，換我也裝死。”

嗚~

影院頂燈漸次熄滅，嘈雜聲浪很快消失。

三人默契噤聲，銀幕亮起“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的宣傳片，背景音樂很是歡快。

五分鐘的宣傳片剛播完，放映廳徹底陷入黑暗。

灰霧狀片名《午夜斷音》浮現在銀幕上，五秒后化為灰霧。

吱呀……老式鋼窗推開的聲響刺破寂靜。

五百雙眼睛同時聚焦。

畫面里，冷陽叼著半截煙推開銹跡斑斑的鋼窗，煙圈混著白霧呵出，眼神冷漠。

煙頭在窗框捻滅時，他沙啞自語：“該去見客戶了？”

就在這時……

“……哈？”

“臥槽！”

“見鬼了？！”

陳深、肖熙、羅藝同時卡殼。

三人目光死死鎖在巨幕上。

沈修此刻正西裝革履地走在大銀幕里。

不是七分像，是連眼角那顆微小的淚痣都分毫不差。

陳深揉著眼，肖熙手里的爆米花簌簌掉落，羅藝擰著眉梢偏過頭。

三雙眼睛在半空撞出火星，都以為大白天撞鬼了，全部大張著嘴巴。

熒幕冷光里，是沈修飾演的主角冷陽。

“姓沈的怎么會在里面？！”

“這王八蛋居然在演戲？”

“今天那鍋菌湯是不是有毒啊？”

沈修三位死黨見證的，是某人瞞天過海的出道首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