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讀完凌浩發來的信息，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

“他們這么快就定下主競賽作品了？”

他的手抵住手機邊緣，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一種感覺立馬涌現出來。

“這特么是要得獎的節奏啊！”

恍惚間，像是看到電視里鋪著紅毯的盛典畫面。

雖然他們參加的不過是獨立影展，和戛納、柏林那些國際A類電影節天差地別。

不過，對素人出身的他來說，這已經是超現實的際遇。

沈修正暗自驚訝，突然被手機鈴聲打斷了思緒。

副駕上的楊昭野從日程表中抬頭，掃了眼來電顯示。

“凌浩？”

他抬眼看向后視鏡，與沈修的目光相撞，拇指劃開接聽鍵：“凌導。”

“楊總！《午夜斷音》進主競賽單元了！”凌浩很是激動，“組委會剛來的電話！”

“剛剛？”楊昭野嗓門不自覺拔高，安全帶勒著肩膀往前傾，“這才交片沒幾天吧？往年不是要審半個月？今年參賽片太少？”

“恰恰相反，聽說比去年多三成，少說上千部。”

楊昭野沉吟片刻，突然靈光一閃：“除非他們急著鎖定林絮柳參演的作品！往年都是統一公布入圍名單吧？”

“八成是這樣。大咖空降參賽，組委會當然要搶著示好。”

輪胎碾過減速帶的顛簸中，凌浩的聲音忽遠忽近。

直到保姆車停在《完美標本》的B組拍攝地，楊昭野才作勢要掐斷通話。

“明白，我們就按流程準備。”

楊昭野剛撂下手機，后座的白蓁蓁就探身扒住副駕駛椅背。

“《午夜斷音》進主競賽單元了？”

“嗯！”

“哇哦！”

素來冷若冰霜的白蓁蓁，難得露出佩服神情，歪頭打量著正襟危坐的沈修。

“哥們，入行仨月就要走紅毯了，厲害咯！”

楊昭野突然插話：“他在國內只待了三個月。沈修，你之前沒接觸過電影節吧？”

沈修一臉無奈，心說怎么個個都覺得自己在國外待過。

他倒也懶得解釋了。

白蓁蓁突然打開話匣子，眼里燃起勝負欲。

“這次紅毯我給你好好捯飭。微電影圈雖然體量小，但來的都是業內大拿，咱們不能跌份。”

沈修低頭翻著《逆向麥田圈》劇本平復心跳。

后視鏡里，楊昭野盯著他直犯嘀咕。

“出道三個月就上電影節？簡直離譜！”

“混跡娛樂圈十來年，就沒見過這種火箭式上升的。憑他那流利的英語，說不定還真有希望闖進好萊塢！”

楊昭野一點也不后悔跟沈修簽下那樣的合同，決定權在沈修，似乎還真能挑出更好的作品。

他想著微電影節上葉銜多半也會出席，急忙問道：“對了，葉導本子看得怎樣？”

“這個……挺有意思的。”

“哦？有意思？”

“嗯！！”

“稀奇啊，從你嘴里蹦出‘有意思’仨字。”

沈修認真回道：“真挺有意思的！”

“等通讀完了給我個準信，想接哪個角色隨時說。葉導那邊不著急，你慢慢琢磨。”

“好！”

“微電影節正好能和葉導碰頭，時間卡得剛剛好。”

沈修忽然平靜地岔開話題：“再幫我多收集些劇本吧。”

“老項目還是新企劃？”

“在籌備中的最好。”

倒不是貪心資源，無非是想多讀些劇本場景，積累經驗知識。

沈修接著說：“最好是能接觸到核心創作資料。”

楊昭野摸著下巴：“市場上流通的劇本不難弄，不過……你急用嗎？”

“提前研讀而已。”

“真沒偏好嗎？”楊昭野傾身向前，“懸疑、武俠、刑偵，或者……”

他故意拖了拖聲音，“甜寵偶像劇？”

見沈修沉默，楊昭野繼續說道：“剛出道就演些多苦大仇深的角色，小心定型。要我說啊……”

他忽然笑得意味深長，“甜寵題材才最能讓粉絲瘋狂。”

沈修垂眸：“類型不重要。”

“沈修，以你的可塑性和戲路寬度，真不試試都市言情？”

……

這天正值午餐時分，日本東京。

東京站附近的高檔壽司店內，榻榻米包廂里對坐著兩個男人。

灰白頭發的中年人頂著醒目的蒜頭鼻，正捏起金槍魚大腹壽司。

對面精瘦的男子看起來年輕些，估摸四十出頭。

瘦子用濕毛巾擦著手開口：“竹內君，你這次要去大夏？聽說受邀參加電影節？”

被稱作竹內君的男人頭也不抬：“在考慮。”

“您都蟄伏兩年了，也該籌備新作了吧？”

“籌拍新作？”男人把山葵抹在壽司上輕笑，“這話從你這制片人嘴里說出來，聽著像催命。”

瘦子連忙擺手：“這話傷感情了，我們可是合作過《東京倒數》和《平成公寓》啊！算了，不著急其他的項目。”

而他口中的竹內君，名為竹內稔。

日本影壇公認的活化石，從紀錄片到黑幫片，從時代劇到cult片。

一位將色彩運用到出神入化的導演，曾經憑《亂櫻》摘得多項金獎。

不同于尋常日本導演，他總在社交賬號曬大夏各種內容文化。

在他的社交賬號上，還能常常看見大夏火鍋、蘇州園林等各種圖片。

他年輕時是一名紀錄片導演，時常跑到大夏來，專到一些鄉下拍紀錄片，獲獎無數。

竹內稔擱下筷子，對面的瘦男人低頭嘆了口氣，把話題岔開。

“行吧，那個微電影節你具體看上什么了？”

“是摩都棱鏡國際微電影節。去年他們邀請過我，但沒去成。今年該去現場看看，畢竟這是短片和藝術片的頂級盛會。”

瘦男人轉著水杯：“可這種微電影節都沒什么大牌演員，就算在國際上有點名氣，終歸比不上正經電影節吧？接這種活也掉價。”

竹內稔皺起眉頭：“日本電影業衰敗，就是你這種想法害的。”

“哈？”

“我們現在連短片和藝術片都看不上眼了？要我說，日本就該學學大夏的內容市場運作。”

“這倒是……”

“看看現在的日劇日影，全球榜單還有我們的位置嗎？明明都快完蛋了，仗著國內市場還能混日子。”竹內稔叩著桌面，“演員還在用‘快看我演戲’的浮夸派，導演守著三十年前的老套路。”

他忽然泄了氣似的：“日本已經被時代的浪頭拍在沙灘上了。”

瘦男人盯著杯中晃蕩的水紋：“所以你要去大夏學習？”

竹內稔拿起一塊壽司，玩笑似的說道：“不止是學習，也要謀求合作！”

他咬下一口壽司，看著對面瘦子的眼睛。

“最好……能讓我遇到一兩個讓我眼前一亮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