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白蛇傳》

舞臺上。

此刻，已是一身男裝打扮的女主角，為自己戴上了層層面具。

戲臺之上，她可以是春花爛漫、情竇初開的杜麗娘，也可以是性情剛烈、血濺詩扇的李香君。

戲臺之下，她既得是能賞罰分明、說一不二的班主，又得是能鼓舞人心、引領孩子們的長姊。

面具越戴越多，頭顱越來越重。

漸漸地，她抬不起頭。

她自己是誰？

試圖帶著戲班，一路演，一路往母親那里去的她，總是因為各種突發情況，而不得不改變戲班的行程。

她本就不堪一擊的計劃，總是在眨眼間，就被命運裹挾著，攪成了一團亂麻。

她覺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

那幅繪著母親年輕時容顏的畫，遺失在這道中。

這讓她更迷失了方向。

回去之后，自己該怎么面對母親呢？

就在這時，她認識了一個男人（胡昕玥飾）。

此人自稱是學過一些，來自于西洋的丹青之道。

迫于生計，愿為戲班修補各類服化道。

于是，他被她招進了戲班。

在得知她女子的身份后，他顯得很震驚。

“為何戲中之人明明就是女子，卻非要男子來假扮？

這不合情也不合理啊？

唉，萬惡的舊社會......”

在他的幫助下，戲班一點點開始走向正軌。

本已變得一團亂麻的計劃，漸漸理清了頭緒。

她終于得以，能夠重新踏上返鄉的路了。

于是，她向他提出了請求。

“能不能幫我，仿繪一幅畫？”

于是，靠著他的技藝，她的回憶。

那幅繪著母親年輕時容顏的畫，被一點點的，被仿制了出來。

期間，她也開始對他暗生情愫。

她變得，想變回她自己。

她開始在臺下，穿上女裝，繪起了朱顏。

她開始向往美好的未來。

可她低估了命運的殘酷性。

嫉妒她戲班生意的同行，從他的嘴里，撬出了她女兒身的真相。

隨著那些，對女子登臺極為惱怒的梨園常客，帶著打手破門而入。

一通亂棍，一把火。

打死了他，也焚盡了戲班的服化道。

直至那漫過金山寺的大水，終于涌進戲臺之下。

“江聲怒吼，

都把那禿驢詛咒，

活生生拆散了鳳鸞儔！”

她臉上的面具因痛苦而開裂，落地時刻，化作一身白衣披在她身上。

“俺夫妻賣藥度晨宵。

卻誰知法海他前來到。

教官人雄黃在酒內交。

俺盜仙草受盡艱苦。

卻為何聽信那讒言誣告？

將一個紅粉妻輕易相拋！

多管事老禿驢他妒恨我恩愛好！

哎呀！

這冤仇似海怎能消！

眾兄弟姐妹，殺卻那法海者！”

隨著打殺聲漸止，一切又重歸寂靜。

自此，戲班解散。

......

第六幕。

《葬花吟》

最后，她回到了她出生的那個地方。

自那日一別，已是數年。

這個風月場的門前，卻一如昔日般車水馬龍。

只不過，一切都物是人非。

原本，她因無法將那幅畫卷交還于母親，而感到無比自責。

但當她得知母親的死訊后，心中突然釋懷。

「我何其有幸，能與你相遇。

但又何其不幸，生在今天的新國。

我終究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這一切，而獨善其身。

唉！書信已經快寫不下了，而我心中對你的情義，卻依舊無法說完。

愿你我最終能在夢中，再度重逢......」

隨著父親在信上的字，越寫越小，直至最后幾乎難以辨認。

她在母親墳頭，望著那書信焚起的縷縷青煙，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哭啊哭，流下了血紅色的眼淚。

“一生心血，如此消磨盡了，好不慘傷人也。

林黛玉檢詩稿，心中悽愴。

五年來，憑著你訴我衷腸。

可憐我幼年間，椿萱凋喪。

走京師，依外家，影只形單。

春寫愁，秋寫愁，纏綿惝恍。

好一似蠶自縛，麝惜臍香。

到今朝，息懨懨，難保早晚。

倒不如斷情根，都付消亡。

咳，罷了罷了。”

......

舞臺上拉下了帷幕。

臺下的眾人，此刻都看的聲淚俱下。

然而，陳凱預期中的掌聲，卻并沒有出現。

這是什么情況？

臺上的鹿呦呦一行人，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此時，臺下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接下來呢？”

接下來？什么接下來？

陳凱他懵了。

劇本就寫到這里啊。

“對啊，戲還沒演完呢，怎么演員不上來了？”

見臺上久久沒有反應，臺下逐漸起了騷動。

陳凱急得焦頭爛額。

為什么觀眾會覺得，這出戲，還沒有演完？

還缺什么？

「可能是觀眾覺得，女主角最后，還沒有得到幸福吧。」

這時，鹿呦呦她，借胡昕玥之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畢竟，我也更希望，能夠看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圓滿的結局？

可對陳凱而言，這故事是他根據唐寅初身上的經歷，所改編而成的。

這所謂的圓滿結局，如今仍尚未發生。

沒有原型，自己該如何才能臨場發揮，給現編一個新的結局呢？

“小老弟，把你自己寫進去唄。”

“把我寫進去？”

一時間，陳凱他沒明白唐寅初的意思。

但馬上，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

演出繼續。

第七幕。

怒海，修會女子學院內。

在撤去了一切不必要的布置后，鹿呦呦所飾演的女主角，又一次登上了舞臺。

心中曾飽受傷痛的她，如今成為了戲曲活動社的一名顧問。

一身男裝的她，遇到了由其他女學生所飾演的鹿呦呦。

然后，她便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然后，她與胡昕玥所飾演的陳凱，因鹿呦呦的緣故，不打不相識。

然后，他們二人就開始了，攜手完成《千年花旦》的工作。

最后，《千年花旦》終于得以完成。

這時，本應讓故事就此結束的鹿呦呦，突然有了些別的想法。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女主角不應該再身著男裝。

她要向前走，與過去一切的苦難與偏見，做出告別。

于是，鹿呦呦悍然脫下了身上的男裝，露出了自己本來所穿的裙裳。

她抓住了扮演陳凱的胡昕玥。

“喂，你要干嘛？他們的劇本不是這么編的。”

意識到鹿呦呦想要干什么的胡昕玥，顯得有些抗拒。

但此刻，臺下的情緒已經被徹底點燃。

是啊，才子配佳人。

這才是最圓滿的結局。

“喂，別這樣，我沒有這種興趣啊。”

胡昕玥還在掙扎。

「我也沒有，你就把我想成其他能接受的人。

我想給這出戲，一個圓滿的結局。」

于是乎。

兩個腦海里想著別人，卻又剛好想著同一個人的女子。

就在這舞臺上，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親在了一起。

自此，《千年花旦》終于正式落幕。

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鹿呦呦的臨場加戲，給后臺的陳凱和唐寅初二人，都看傻了眼。

這就導致了眼下，兩人間氣氛非常尷尬。

就在這時，掌聲之中傳來了其他的不和諧音。

“啊！這里有老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