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姐姐，你別問那個東西，你問我，我都告訴你。」

他牽著我的手，我站在京城望星塔的頂樓。曾經洛明事件后，我就是在這里醒來的。如今一如往昔，萬里江山都在我腳下，只是媯家三代人竊天時織就的大陣不見蹤影。……

……

秋狩時曠遠的天是真的曠遠。只是曦平曾經提到的那一天，據說太子秋狩跌斷了腿。

元宵時京都的燈流也是真的輝煌璀璨，只是她說的紫色是京都暸望塔通訊專用的燈籠。

入冬時雪里的可愛貓爪印，我沒見著。只是南寧給我講故事的時候說前朝宮里的那些女人常常因為被貓兒驚擾而流產，巫蠱之術也多以貓血作引。

……

嗯……不愧是我的女主，夠狠。

37

質量守恒定律是這個世界的基本定律之一，就像這個世界的天道是一個常數。

2+2=4。0加4也等于四。

他一人窺見了世界的真相，他一人清醒，他一人瘋魔。

這么多年來，他本以為他可以忘記他身上流的是媯家帝王的血脈。

母親死后，他逃出了皇宮。追兵追著他，他只知拼命的跑，絕對不能再回去。京都的大街繁華，他卻不知該往何方。

繁花橋上，他摔倒、匍匐再她腳下。他用命運下注，賭她人性本善，賭他命不該絕，蒼天有眼，神明保佑。

冷漠的小姐高高在上，對小小的乞兒連厭惡也懶得生起。他見她，如見光。

懦弱的母親只會在夜晚悄悄對著神明的木牌祈禱，神明沒有救她。

而他狠絕地揪住小姐的裙子，從此，他擁有了自己的神明。

神明為他帶來世間的一切美好，他的眼里也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而如今神明已死，他一無所有。他真的好想念她，他不想再當一個被世人偏見所累的好人了，他要殺光所有該死的人，共計5001萬生靈。山不就他，他就去就山，他要創造神明。

歷史為勝利者書寫，權力就是最大的偏見。

不需任何旗號，不需天下歸心。

那十三天，后人稱之為“神罰日”

那一晚，太陽似乎也被濃稠的血黏糊在最后的天邊。似乎是蒼天憐憫世人而停滯的日光，并不能給充滿血與殺戮的人間帶來絲毫真正的暖意。高山如海，殘陽如血。

老皇帝的頭顱被溫潤邪肆的少年一劍斬下。煉神丹的金爐被翻倒粉碎，神明遺留的血液沿著地上的符箓流淌蔓延。南樂國境里各地的侍神司全部推到神像，那些平日里自詡神明仆從的祭司和侍神使們像突然瘋了一樣，挨家挨戶捕殺神的信徒。

破敗的農舍里。淳樸的老嫗把神明的小木像接近抱在胸前。

「神明會懲罰你們的！你們會遭到報應的！」蒼老的女聲沙啞嘶嚦，侍神使的佩劍刺穿她的肚腹，老嫗字字泣血，緊緊抱著懷中染血的木雕倒下。

“神明的懲罰正在進行。

懲罰死去的你，也懲罰活著的我。

我們將在最深的地獄歡聚一堂。

鮮血撕裂卑鄙1130次，

原來神明不曾睜開眼，

也不曾降下過懲罰。

而我們的靈魂仍在最深的地獄煎熬，

卑劣而仁慈，怯懦而偉大。

神明的懲罰正在進行。

神明在寒冷的的夜里死亡。

悲憫的，痛苦的，

許諾下永遠的幸福安寧。

神明的懲罰正在進行。

5001萬個生靈。

彷徨的，吶喊的，

請熱烈的詛咒我。請讓所有的絕望都綻放成蝴蝶飛翔。

神明的懲罰正在進行。

祝福與血淚交織成線，

已死亡的信徒。

依舊期待神的救贖。

……”

38

「姐姐，你恨我嗎？」

所有的快樂都是表象，美滿的結局也只是仇恨因里的小小柴火。劇情似乎還是按原大綱的設定推進。“男主長大弒神，殺死女主，又殺死所有人，毀天滅地”。南寧長大，殺了自己的皇帝爹，弄了個“神罰日”，殺死了同父異母親妹妹曦平，又繼續他的收割，所有的祭司和侍神使沒有一個逃過死亡的審判。還是be的結局，我也不知自己下筆就定下的錯。難道真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嗎？可我在其中，明明是最大的神明，還有系統這樣的不知道哪里來的高科技，我拼盡了全力，明明大家看起來都好快樂，而結局卻不容篡改。

「不恨。」

我輕輕地回答。

「姐姐，你可以愛我嗎？」

「不可以。」

「為什么？」

「我不屬于這里。」

我倆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好久才聽到南寧說：「我知道。可生命的本質是代碼，天道是常數，我是一串復雜的代碼，神明也只是闕值區間。」

「從宏觀世界看，死了5001萬個生靈。而從本質上看，不過是代碼公式的變換，而質量永遠守恒。姐姐早就知道了是吧？」

我知道他想要說什么，他怕我恨他殺戮，恨他滅神，當然，也是怪我瞞著他。

事實如此，可我真的不想承認自己現在就是一串代碼，我明明正在思考，要是說此刻我的自由思想也只是代碼運行的數據結果，那這結果真的太他媽的無情。所有的科學與飛揚的思想與七情六欲都不過是數學模型，真的真實的好荒誕啊！

「是啊，我確實早就知道了。現在，我創造了小說，你創造了我。」我答得輕快，笑瞇瞇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主。我覺得自己像一個被科學折磨瘋的怪物，科學邏輯不存在了，真相荒誕而殘忍。

「無論如何，我永遠是您最忠實的信徒。」

他單膝跪在我的面前，一如很多年前。他牽起我的左手輕輕吻下，深淵的眼里是無盡的虔誠與……瘋狂。

我就說嘛，真相面前，哪有人不瘋的呢！原先我自己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想思考，欺騙自己做完任務結束大綱一切都將過去。太陽再次一如繼往升起，我也將坐在自己電腦前繼續創造。現在，這個世界里有多了一個知道真相的瘋子。

「13天。」

我故意提醒他，或者說我就是發瘋惡心他。好一個“神罰日”，5001萬個生靈。

「他們都是殺害神明的兇手，而我永遠是您最忠實的信徒。」他的虔誠的吻再次落下，我竟然覺得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瘋子。」我笑罵，只是莫名的想罵人，自己都不知道再罵誰。

「彼此彼此。」

原來，這就是小說里的君子如玉，真的荒誕。為什么世界是質量守恒的呢？這難道怪我設定的錯嗎？

39

我在自己小說的大綱世界里暫且留了下來。

現實的世界里質量守恒。我創造了小說，小說的世界里也質量守恒，然后他創造了我，他認我清清楚楚的徹底認識到代碼是生命之源。在現實世界，我堅信細胞是構成生命體的物質基礎，那么又是誰創造了我的世界呢？還給我安了一個系統。

創造者往往以旁觀者自居，如果我不曾悲催的穿自己的大綱，那么小說的世界依舊會照大綱運行，唯一不同的是會少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系統，你別死了，趕緊想我還有什么可以回去的法子。」

想多了自己要發瘋，與其逼死自己，不如逼死系統。快郁悶死兼悲催死兼瘋魔死兼懶死的我，又坐在江南某烏篷船里用調羹攪我的桂花酒釀圓子。

「呵呵！作孽啊！你有必要每小時就來給我請一次安嗎？你快煩死我了！」高貴冷艷那貨在我腦子里尖叫。

「咋不煩死你呢！作孽！」我對著那貨在自己腦海里咆哮。

「姐姐，你又在和那小東西說話嗎？」

南寧從后艙房走出，端了一盞剛做好的三鮮湯放我面前。是還挺賢香的，不用開蓋，一聞即知。

既然才上起了，我救毫不客氣的將碗連還剩了小半碗的桂花酒釀直接遞給他，自己抓起筷子就開動。對浩渺江面，漁舟唱晚，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側，當浮一大白。我詩意與豪氣從心起，脫口而出：

「酒來！」

南寧先是愣了一會，才說了一聲「好。」，然后又把自己溜后艙去了。

過了好一會，才抱了一小壇出來。

「只有這個。」他說的頗為無奈，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我順著他的手，打開蓋子一看，好家伙！是米釀！

我還沒問他我為什么，他自己就先解釋上了。

「你以前說酒難喝，只吃桂花酒釀。」

好，還怪我啰？

「下去吧。」

我也很是無奈。揮退他，直接恰飯。

這么多年過去了，南寧吃飯還是規矩的幾乎小心翼翼。我也懶得糾正了，好處還是挺明顯的——沒人跟我搶菜吃。雖然壞處也很明顯——礙眼。

30.

在我和系統的共同努力下，還有大綱時代最偉大數學家·科學家·哲學家·政治家·陰謀家·男主·南寧的幫助下，我們找到了現實世界與大綱的門。

雖然我們并不能確定自己的自由意志真的是自己的自由意志，但至少我們擁有了一個結果，愿意信任彼此。

世界上表象的事物變化，必然有預期相對應的深層代碼運行。他復活神明，用資源改變原理，用表象的改變，逼著底層的數學模型作出調整。

現在，她想回家，他想確保她的安全，系統載有原始設定，“資源改變原理”就不適用了。

好在他們發現了門——一個“補丁”。

門是雙向的，既然可以進來，那就可以出去。在進行了精密的邏輯分析和數學推理后，她踏上了回家的路。

這一次，直接作用改變的是底層的代碼，她真的要回家了。

31

“靈魂認證通過！”“系統身份認證通過！”“任務代碼認證通過！”“……”

一連串播報的聲音在我腦海里響起。伴隨著血淋淋的大字閃爍。像是系統，也不像是系統。

………

繁花橋上燈火輝煌，橋下鮮血灌溉了鮮花，流光入水，大河泱泱。精美如醉仙樓，神明的苦難與救世。白玉雕的廣云宮，善與美的祝福。血染的骸骨遍地，錯亂的結局。真理與真相虛偽荒誕，偏要執著，偏要瘋魔。命運成線，交織風雨悲歡成殮，誰在哭泣？誰在祝福？

……

再醒來時，恍若隔世。我還瞇著眼睛就嘗試舒展身體，不料，直接快痛死我了，！我好像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摔在了地上。我才發現自己趴桌上睡覺呢！無奈趴久了腰酸背痛，又是把自己騰挪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

好極，美麗的陽光亮閃我的眼睛，太陽掛在可愛的天空上，漂亮的花兒們在樓下花園里對我笑，快樂的小鳥也在開心的和我說“早！早！早！”，就差有人問我為什么不更新，為什么不背著小書包。

坐在電腦桌前，我將昨夜的夢魘思索。

我真的懷疑自己瘋了，竟然會嘗試呼喚系統，明明是不信的。不出決定的唯物主義者我本人所料——沒有東西回答，此地無人應答我。可見大力亂神之說，沒有科學依據的，不可信。

要是是真的，就再也醒不來，會不來了怎么辦？———嗯……有理！但，沒有如果！

大綱仍在箱子里，小說的世界仍在繼續運行。而最熟悉的真實的世界卻給我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亮堂的光線照的人恍惚。

質量守恒定律，在這個世界是真的存在的。一個小說，一個夢，一個大綱，一個世界。我要瘋了！

嗯……虛無主義。

怎么辦呢？

——“給時間以生命，而不是給生命以時間。”

既如此，當開心的活在當下，當點一大份桂花酒釀。不知道夢里的還是小說里的還是那個世界里的，反正太有毒了。我要補回來。

哦，據說那個世界還有個叫做南寧的人在等我。嗯……要是他是二次元的游戲人物，我就一定玩他。但他不是，他是沉浸式體驗的，還很可能是三次元……據說脾氣很好，……嗯，別掃興。等我吃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