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山長詢問自己結業后有何打算，傅韶光意外又不意外。

他沒藏掖，直接道出打算。

說辭跟回復朱云的大同小異。

季墨微愣，思索后頷首道：

“我妖族當以修行為主，何況你是短命種，專注修行，破境延壽，不在其他事上分心，確實是正確選擇。”

先給予肯定與贊賞，后她話音一轉道：“只是你才華橫溢，就此埋沒，也是可惜，你可有想過留在妖塾，教授課業？

雖說術境三重天才可擔任教習，但若你答應，我可破例將你留在妖塾，每兩晚授一次課即可，你且放心，其他教習不會有意見。

只是俸祿與貢獻點得減半，教習的其他待遇不變，若你能教出幾個出類拔萃的小妖，我可給予你豐厚獎勵。

最主要的是，娘娘手中有一種延壽竹實，名為碧靈果，又稱甲子青、練食，每甲子方結一次，一顆可延壽十載。

只有娘娘麾下之妖積累足夠功勛或貢獻點，才有機會獲得。”

“多謝山長抬愛，那晚輩便卻之不恭。”

傅韶光略微思索，答應下來。

既因季墨山長誠意十足，不僅破例收他，還只讓他兩晚授一次課，一節課半個時辰，耽誤不了多少時間，還能調節生活。

又因大樹底下好乘涼，妖塾教習的身份能讓他狐假虎威，避開不少麻煩，還能有繼續出入藏書洞、傳法池等地的資格，說出去也受妖尊重，算是有點兒地位，相當于有了妖市編制。

在郁山東麓，自己算是有保障。

當然，關鍵是有更多機會跟郁離娘娘接觸，獲得延壽竹實。

他始終沒忘記此目標。

可惜，娘娘已兩個多月沒出現。

———

得到想要答案。

季墨山長溫婉一笑。

留下傅韶光，除了惜才外，還因山外已然承平，日后跟地下妖市的往來會越發頻繁，妖塾需要傅韶光這個排面，真要遇到昔日某些可惡妖，也好打臉。

想起昔日經歷，季墨心生厭惡，再想到日后他們若挑釁，極可能被虐，灰頭土臉，她又喜上眉梢。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季墨山長看向傅韶光，問道：“為我解憂之詩可想好了？”

聞言，傅韶光歡喜。

他聽出話外音：

延壽物已交換好，你詩呢？

“山長之事，晚輩豈敢耽誤，日思夜想，昨晚偶有靈感，終有所得，即便今晚山長不喚我，晚輩亦會上門。”

“你有心了。”

季墨山長滿意，表情更和善。

“口述吧！”

哪怕此話已聽過多次，傅韶光依舊無語，自從他親自寫了幾首詩后，季墨山長不再讓他執筆，毫不掩飾對自己字的嫌棄。

可他感覺寫得挺不錯啊！

心里腹誹，傅韶光面上道：

“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

季墨山長停筆。

瞧著紙上詩篇，默默念叨，只覺口齒生香，鼻尖洋溢一股淡香，并乘著這股淡香，穿過時光，穿過往昔歲月大門，想起藏在角落里的久遠回憶。

那時候，她同樣藏在角落里。

只是娘娘竹樓墻角一棵普通梅花樹，可不畏嚴寒，無懼風霜，于寒冬臘月里悄然綻放，已顯露出幾分不與百花同的傲然氣節。

可也跟其他梅花沒有不同。

直到她經年累月地吸食洗硯池里的墨汁，聆聽娘娘誦文念詩聲，突然有一天開了靈智，蛻變為墨梅，這才有所不同。

———

傅韶光走了。

在寫完詩、季墨山長交給一個瓷瓶后就識趣走了。

沒多打擾她回憶往昔。

返回家中。

傅韶光沒立即查看。

東西到手，不急于一時。

延壽這事得虔誠。

他先拜月采氣，又只食靈蜜，再用靈水洗漱自身，一番儀式感下來，才取出瓷瓶。

打開以后，一塊晶石入眼。

通體橙黃，花生米大，宛如琥珀，散發檀香氣。

傅韶光回憶山長的簡略介紹，知曉這東西叫神晶，是用祛除香火毒后用精純香火凝練而成。

要凝結這么一塊可延壽三載的神晶，需要十載光陰，還得香火富裕者才行，且受神道法則限制，凝結神晶者無法用此延壽。

有此能為之神常用神晶交換所需。

這東西在妖魔鬼怪人中都很吃香。

傅韶光思緒翻涌，想起昔日翻閱藏書洞典籍《神道錄》中的內容：

世間有神，后天成就。

或經過朝廷冊封而來。

或天地生靈修煉而出。

神饗香火，可續命延壽。

郁山有走神道的妖。

很多壽元將近的妖會嘗試走這條道，只是成功者寥寥無幾，臨陣磨槍，往往只能延壽數載，茍延殘喘后就壽終正寢。

且神道妖靈不定居妖市，通常居住在自家神域內，混跡于鄉野之間，以狐鼠兩族最為活躍，是以有城狐社鼠之說。

……

傅韶光也想過神道延壽。

可后天神道限制頗多，不如為妖自由，且無具體神道法門。

神道被他當作備選。

沒想到山長用參果交換了神晶。

清除腦海雜念，傅韶光運轉法力，包裹神晶，開始吸食。

此物特殊，半虛半實。

無需烹煮，煉化即可吸食。

裊裊香火包裹蟲軀，傅韶光張開體壁氣門，專心吞噬，體悟香火玄妙，很快進入一種獨特狀態，身心飄然，內外舒坦。

———

夏日晝長夜短。

朝陽都比其他三季熾熱。

山林暑氣漸濃，雖比山外涼爽，但也有一絲熱風，容易滋生燥氣。

很多動物被熱醒。

小妖們也不例外。

暗罵一聲天氣后，尋個陰涼地繼續睡覺。

古松投下綠蔭。

哪怕酷暑天來，傅韶光也受影響不大，睡到自然醒。

只是他沒再采氣。

酷暑時節已至，朝陽紫氣也多了幾分燥熱，對妖身蟲軀不利。

用過朝食。

傅韶光鉆研術法。

正午時，烈日炎炎。

動物跟妖都懶洋洋不想動。

哪怕是樹都有幾分蔫兒。

傅韶光窩在房間里，同樣不想動彈，閑來無事又暫時睡不著。

他算起自身壽元。

自己已入妖市一載左右。

加上三日前吸收的那塊神晶。

而今自己還剩十八載光陰。

雖跟其他妖比依舊短促，但短短一年能走到這一步，傅韶光已知足。

也相信海闊天空。

自己以后能活得更久。

傍晚時分。

山中燥氣有所下降。

重新變得清爽。

傅韶光離家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