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冠如華蓋的參天梧桐樹前,傅韶光振翅飛入樹下洞窟。
藏書洞,又叫藏樹洞。
洞非山洞,而為老樹洞。
是一株老梧桐妖的本體,洞中藏書百冊,可供眾妖閱覽。
此妖便是看守者。
洞里漂浮上百片樹葉,公羊陽常來此地,傅韶光來時向他打聽過。
竹簡藏于葉片中,大的說明竹簡厚,內(nèi)容多,反之則小。
振翅飛到葉片前,傅韶光伸出一足,輕點葉片,蕩漾出水波狀漣漪,浮現(xiàn)出一個個書名:《郁山地志》、《大雍雜談》、《夢溪筆談》、《論毒的十八種應(yīng)用》……
一個個葉片亮起,他看到很多有意思的書,部分有令他閱讀的沖動,只是正事要緊,傅韶光繼續(xù)尋覓。
《妖市簡史》與《百年妖塾》兩本書映入眼簾,他抓起兩片樹葉,飄到一張樹墩狀桌案上,輸入法力,葉片化為竹簡。
傅韶光有重點地翻閱起來,對郁離娘娘的介紹,他斟字酌句地細(xì)品。
娘娘確實有一把傘狀法寶。
娘娘百年前便已是一位大妖。
娘娘曾賜予一只老蟬妖竹實,助其延壽十載。
尋到了,果然是……
郁離娘娘!!!
歡喜雀躍之余,傅韶光繼續(xù)品讀,兩冊竹簡讀完,天邊已泛起魚肚白,他振翅飛走,竹簡抖動,重化兩片樹葉自動飛回原處。
出了樹洞,傅韶光飛上樹梢,采朝陽紫氣,他不會放過任何修行機(jī)會,破境才是最安全穩(wěn)妥的延壽法。
且掌握在自己手中。
梧桐樹也在采集朝陽紫氣。
傅韶光沾了便宜,一日采氣勝過數(shù)日積累,倒是意外之喜!
結(jié)束修行,傅韶光重歸樹洞,拿到《論毒的十八種應(yīng)用》與《夢溪筆談》兩片樹葉,來到一張睡著的老臉前。
眼耳口鼻,五官清晰,皮膚卻是褶皺樹皮,像鑲嵌在洞壁上的裝飾。
正是老樹妖。
傅韶光圍繞其飛舞。
老樹妖悠悠醒來,半耷拉眼皮,意識似乎仍有些朦朧困意,瞥了眼傅韶光,他只張開嘴巴,吹出一口氣。
木氣落到葉片上,復(fù)刻出兩片樹葉,讓傅韶光帶走。
———
返家,睡覺。
日落西山時,蜉蝣醒轉(zhuǎn)。
伸個懶腰,喝點兒靈蜜水,傅韶光就著殘陽余光翻閱竹簡。
《論毒的十八種應(yīng)用》介紹了毒在衣食住行上的基礎(chǔ)運用,有些想法很巧妙,應(yīng)用方向也令傅韶光眼前一亮。
尤其“毒不弱于藥,藥養(yǎng)萬物毒亦可”的闡述,短短幾句卻讓他有種被指點迷津的豁然感。
【或許自己可以嘗試用毒養(yǎng)生】
念頭一起便在傅韶光腦海揮之不去,他覺得可行,至少要嘗試一下。
格局打開,或許海闊天空。
最后一抹殘光被黑暗吞噬,夜色降臨,傅韶光收起竹簡,振翅離家。
百花樓。
是一座精致二層小樓。
外觀青磚綠瓦,內(nèi)部色彩繽紛。
入口處寫有一首醒目詩文:
細(xì)雨蒙蒙潤百花,
谷深林密隱妖家。
暮色四合水波起。
一曲輕歌繞山崖。
據(jù)說這是一條蛟龍大妖所寫,用以抵花資,文采不錯,很受同道中妖追捧,總會細(xì)細(xì)品鑒,可傅韶光品來品去,難得精髓。
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料。
絕對不是!絕對不懂!
他不是初次來,可沒進(jìn)去,托門口一只蟲帶話,只在外面等。
里面雌性氣息太濃,雄性氣息更沖,無論哪種,都是裹著蜜糖的毒藥。
跟外面那首詩一樣。
好在百花樓門口蹲著不少妖,都是消費不起又在門口借火暖身的妖。
夾在其中,傅韶光不突兀。
只是眾妖偷偷打量他,傅韶光習(xí)以為常,恍若未覺。
很快一只蟬妖走了出來,正是傅韶光認(rèn)識那只、首席樂師。
蜉蝣不曉朝暮,蟪蛄不知春秋。
蜉蝣跟蟬成蟲后都捱不過冬日,哪怕成妖,冬日也異常難熬。
傅韶光自不會在寒風(fēng)凜冽的街上談事,帶蟬妖上酒樓,忍痛點上一壺假……
偽靈酒!
加兩碟糕點。
妖心思簡單,多直來直往。
傅韶光習(xí)慣了這種風(fēng)格,拿出準(zhǔn)備好的木牌,也有話直寫:
【單兄,昔日被娘娘延壽的蟬妖,書中點明出自單家,可是你家祖上?】
蟬妖翅膀微震,飲下一杯酒暖身道:“正是家祖,妖友對延壽感興趣?”
不等傅韶光回答,他便恍然道:“是了,像我等短命蟲可不就得想法子延壽,不然,辛苦開靈修行,轉(zhuǎn)頭壽終成空,徒增笑料。”
提及此事,蟬妖又悶了一口酒,灑脫語氣中夾著一絲悲哀。
【喝酒,吃糕,說事】
蟬妖莞爾一笑:“好!”
半壺酒后,蟬妖告辭,重返對面百花樓,很快絲竹聲起。
曲調(diào)清新,可傅韶光聽出了藏在明快曲調(diào)中的一絲無奈悲涼。
蟬妖的悲哀也是無數(shù)短命蟲的悲痛。
他心里有些堵,吩咐雪螻蛄小二打包好剩包剩酒,聽完曲子,傅韶光結(jié)賬離開。
飛在街上,他心緒難平。
抬頭仰望亙古不變的九天明月,想到自己須臾蟲生,他信念逐漸堅定。
修行、延壽、長生!
自己要做天地第一蟲!
———
安康巷,古松院。
傅韶光一邊品酒,一邊癱在松軟床榻上臨窗望月,七分酒意上頭,他于子夜?fàn)恳氯A,月光如水,無聲流淌,朦朧夢幻。
不知酒意作祟,還是福至心靈,傅韶光翅膀震動,月光竟圍繞翅膀流動,不知過去多久,他翅膀竟也流淌出如水月光。
天上月與人間月輝映。
傅韶光身影竟詭異消失,仿佛消融于月光中,這種虛無轉(zhuǎn)瞬即逝。
臥房內(nèi),他早已沉沉睡去,只余月光穿過窗戶,駐足在側(cè),無聲地為其蓋上一層朦朧薄被。
翌日一早,頭有點兒昏沉。
傅韶光晃了晃腦袋,果然偽靈酒不能多喝,可除了頭疼,蟲軀格外舒坦,畢竟酒再偽也帶著一個靈字。
一壺五十文呢!
煮熱朝露,煙霧繚繞,加上靈蜜與枸杞,待溫度適宜,傅韶光飲用,蟲軀被滋潤,宿醉感也緩解不少。
吃飽喝足,他回想昨夜談話。
被延壽的老蟬妖是蟬妖樂師祖父,他追隨娘娘較早,除了給娘娘彈奏了半生琴,還在妖塾授了半生琴藝,更上過戰(zhàn)場,功勛卓著,才會被娘娘賜福。
果然,延壽不易!
好在有了努力方向。
只要貢獻(xiàn)夠多,便有機(jī)會。
定下目標(biāo),傅韶光采完朝氣,欲翻閱《夢溪筆談》,書名令他想起前世同名那本經(jīng)典著作,也是他借閱此書的原因。
只是剛翻開,敲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