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88層的會議室懸在云層之上,落地窗外翻滾的積雨云像一群沉默的陪審團。我扯松沈恪送的定制領帶,藏青西裝內袋里別著微型投影儀——外殼被體溫焐得發燙,像顆即將引爆的核彈。
門開的瞬間,三十七道目光齊射而來。顧振霆端坐主位,身后電子屏定格著“東南亞礦場并購慶功會”的鎏金標題,林婉頸間的鉆石項鏈折射出冷冽的十字光斑,像瞄準我心臟的槍口。
“這是集團臨時工走錯……”顧明軒的嗤笑卡在喉嚨里。我掏出鐫刻顧氏族徽的董事卡劃過感應器,機械女聲刺破死寂:“歡迎執行董事陸言先生。”
滿室嘩然中,我瞥見沈恪安插的暗樁——法務總監老周正摩挲著鋼筆帽,那里面藏著微型攝像頭。三日前他女兒白血病賬戶突然多出的五百萬,此刻正化作他指節發白的力度。
顧振霆的翡翠扳指叩擊紅木桌,聲如喪鐘:“陸先生,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按下投影鍵,光束刺穿香薰機吐出的檀霧。第一張PPT是顧明軒在澳門賭場的監控截圖,他懷里的嫩模戴著緬北礦工的識別手環。“上個月并購審計期間,顧少輸給這位‘公關’三千萬,備注是‘礦脈勘探費’。”
林婉的骨瓷杯砸碎在大理石地面,瓷片飛濺到我腳邊。其中一片沾著口紅印,和她上周慈善晚宴親吻孤兒時的唇色一致。
“這是誣陷!”顧明軒踹翻椅子,定制袖扣崩飛撞上防彈玻璃。我彎腰撿起這枚鳶尾花鉑金扣,指尖輕觸內側激光刻印——正是他生日那天,我在顧宅彈進他掌心的那枚。“需要我播放賭場包廂的音頻嗎?顧少當時說‘緬甸死人礦比活人礦便宜’……”
顧振霆的咆哮被第二張PPT截斷。全息投影中,離岸公司的金色數據流正匯入瑞士賬戶,每筆交易時間都與礦難報道完美重合。“2021至2023年,顧氏通過十二家空殼公司轉移利潤23億,偷稅漏稅4.7億。”我點擊加密文件夾,2018年顧振霆與官員的對話錄音在立體環繞聲中炸開:“礦井封了就說是地震,記者喂鱷魚……”
董事席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禿頂的財務董事掏藥瓶的手在抖——三年前他兒子醉駕撞死的環衛工,賠償協議是我在工地通宵時幫他擬的草稿。
“逆子!”顧振霆掀翻會議桌,雪茄灰簌簌落在他定制皮鞋上。我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包工頭克扣工資時我也是這樣掀翻水泥桶,結果被保安按在滿是玻璃碴的地上。
防爆門被撞開的剎那,林婉的鉆石項鏈鉤住了桌布。她踉蹌著撲向投影儀,精心打理的卷發糊在滿臉淚痕上,像極了被暴雨打落的木棉花。“都是明軒做的!我們根本不知情!”
我閃身避開她的抓撓,后腰撞上酒柜。82年拉菲的瓶身在震蕩中碎裂,猩紅酒液順著《顧氏家訓》燙金封面蜿蜒,浸透了“誠信立世”的扉頁題字。
“陸言!”顧明軒突然從側門撲來,手中餐刀折射著癲狂的寒光。我反手抄起青銅鎮紙——這是顧振霆去年拍下的明代古董,此刻正狠狠砸中他鼻梁。
骨骼碎裂聲中,警笛穿透88層鋼化玻璃。我抹了把濺到臉上的血,看見老周悄悄將鋼筆對準顧振霆。全息投影適時切換:實時監控里,稅務局的車隊正碾過顧氏門前的白孔雀雕塑,尾燈在雨幕中拉出血色長痕。
“你以為贏了?”顧振霆突然低笑,染血的手扯開領帶,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蛇形紋身——與緬北軍閥頭子的圖騰一模一樣。“礦井里埋著三百條人命,你猜他們的鬼魂今晚會找誰?”
我按下手機遠程鍵,機房突然傳來爆炸悶響。所有屏幕瞬間藍屏,浮現出血紅色的“審判者”病毒標志。沈恪的聲音通過隱藏音響震蕩全場:“顧董的備份服務器在仰光碼頭4號倉,現在……”
窗外閃電劈開云層,照亮海面上燃燒的貨輪。火光中,二十年人生走馬燈般掠過:餛飩攤周婆婆腕間的護士紋身、老張被鋼索割裂的掌心、沈父墜樓時翻飛的領帶……
我扯開西裝,露出工裝內袋別著的安全帽燈。暖黃光束刺破全息投影的虛妄,照在親子鑒定書鮮紅的公章上。“該謝幕了,父親。”
防暴警察破門而入時,顧振霆正瘋狂撕扯家族合影。照片里七歲的顧明軒抱著泰迪熊,背景是尚未坍塌的沈氏大樓——當年被他做空逼死的獵物,如今成了埋葬他的棺材釘。
我踩著滿地狼藉走出會議室,身后傳來林婉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在抓扯中被警棍擊中,鴿子蛋戒指滾落在我腳邊,內側刻著的“2003”字樣沾滿血污——那本該是我的出生禮,此刻卻在電梯門開合的瞬間,被我彈進垃圾桶金屬內壁,發出清脆的、宿命輪回的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