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他們驅開!”見此情景,趙惟清頓時皺起眉頭,喝令道。
“快散開,快散開!”兵丁們揮舞著水火棍,狠狠向著人群打去,把圍觀的百姓打的鬼哭狼嚎,很快開出了一條通道。
趙惟清順著通道走進圈子,一眼便看到了周顯和周桓兄弟。
畢竟和穿著粗布衣服的伙計們相比,身穿錦衣華服的周顯和穿著大漢將軍華麗鎧甲的周桓實在是太顯眼了。
“可是周駙馬當面?”趙惟清沖著周顯微微拱了下手,問道。
周顯點點頭:“正是,敢問足下是?”
“南城御史趙惟清,周駙馬,崇文門乃是稅關所在,通州過來進京的貨物都要從此通關,駙馬你鬧出這么大的陣仗,把崇文門都堵了,是不是不合適,還請駙馬趕緊帶人離開。”趙惟清直截了當道。
“原來是趙御史,確實是我疏忽了,事先沒有和你說這事,我可以讓人往邊上挪挪,給貨車騰出路來。”周顯笑道。
巡城御史,別看只是個七品官,官小卻權重,而且擁有風聞奏事的權力。周顯看過很多網絡小說和歷史資料,知道明朝的御史那就是一群瘋狗,有事沒事都會咬人,自然不敢隨便得罪對方。
“駙馬沒聽清楚,本官說的是,請你立刻帶人離開崇文門外,不要再妨礙交通!”趙惟清一字一句說道。
別人怕駙馬這樣的皇親國戚,身為御史的趙惟清卻絲毫不怕,別說小小的駙馬,便是公爵侯爵,六部尚書,趙惟清彈劾過的不是一個兩個。
而現在,趙惟清就打算逼迫對方,若是逼得對方惱羞成怒做出不理智的舉動,那趙惟清便可趁機上疏彈劾,如此便能搏一個不畏權貴的美名!
御史的名氣靠什么,不就是靠不停的彈劾嗎?有此機會趙惟清豈能輕易放過?
見對方態度強硬,周顯臉色也沉了下來,當即從懷中掏出金牌,舉到對方面前:“趙御史,我也是奉圣命做事,有御賜金牌在此,還請趙御史不要耽誤本駙馬做事!”
御賜金牌?趙惟清愣了一下,趕忙上前仔細打量,然后便斷定是真的金牌,畢竟“如朕親臨”這四個字不是誰都敢往牌子上刻的。
趙惟清臉色難看了起來,隨之而來的卻是無盡的憤怒。
金牌,向來是奉旨出京辦事欽差的標配,皇帝竟然把金牌隨意給一個還未完婚的駙馬,實在是草率!而這個準駙馬竟然拿著金牌在這里做小商小販的事,大明體統何在?
“周駙馬,你說你奉圣命做事,可有圣旨?”趙惟清神色嚴肅的問道。
周顯一愣,搖了搖頭,崇禎只給了這塊金牌,并沒有給圣旨。
“既然沒有圣旨,便是不是奉圣命,你身為駙馬,竟然打著陛下的旗號與民爭利,實在是有失體統,若不趕緊帶人離開,我便不客氣了!”趙惟清厲聲喝道。
見對方態度如此強硬,周顯愣住了。自己明明有皇帝御賜的金牌,對方竟然能還敢不依不饒,強行讓自己離開。難道御史都這么頭鐵的嗎,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
“趙御史,你看清楚,這可是御賜金牌,你難道要違背圣意嗎?”周顯冷冷問道。
“有金牌無圣旨,便算不得欽差,再說了,誰知道這塊金牌你是怎么來的,是不是陛下親賜?”趙惟清冷笑道。
“難道我敢假傳圣意不成?”周顯沒好氣道。
“我數五個數,駙馬爺若是不肯離開,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趙惟清不耐煩了。
“一”
“二”
“三”
五個數數完,趙惟清便會下令兵丁們動手強行驅逐。親自動手把一位駙馬趕走,傳出去便會搏到一個不畏懼權貴的直臣名聲,趙惟清想想就感到興奮。
至于后果,自己身為南城巡城御史,負責稅關正常運轉是分內的事,便是官司打到皇帝面前趙惟清夜不害怕!
周顯嘆了口氣,知道今日恐怕難以善了了。
對方如此強硬,道理根本講不通,那便只有兩個選擇了:
一個是聽從對方命令,帶人離開崇文門。
那自己這個駙馬便會顏面盡失,便是皇帝恐怕都會看輕自己三分。而自己籌劃的事情也會全盤皆輸。
賣彩票之事對周顯來說關系重大,不僅僅是給皇帝籌錢順便發財,更是獲得皇帝信任、進而尋機帶著家人離開危險的北京城。
事關一家人的性命,周顯萬萬不會允許任何人妨礙自己的計劃!
那就只有另外一個選擇了,就是硬碰硬,用拳頭說話!
“大哥!”周顯扭過頭來,沖著一旁的哥哥喚道。
“二弟,你說怎么辦?”周桓早就憤怒不已,聞言上前兩步,問周顯道。
自家兄弟剛剛被選為駙馬,周家即將成為皇親國戚,又是拿著金牌在給皇帝辦差,一個小小御史竟然敢來阻撓,話里話外根本沒把駙馬身份看在眼里,周桓早就氣得不行。
若是這次退縮了,自己駙馬弟弟還有什么臉面?
“既然別人要來硬的,咱們只能奉陪了。”周顯淡淡道。
“二弟你在一旁看著便是,都交給大哥!”周桓獰笑一聲,提起一根棍子便沖了出去。
“五!”
趙惟清剛數完五個數,正要下令手下兵丁動手,就見一條穿著亮銀盔甲的壯漢沖了出來,提著棍子對著他手下的兵馬司兵丁們就打。
兵丁們連忙拿起刀槍抵擋,然而那壯漢太過勇猛,一條哨棒舞動如飛,瞬間竟把一群兵丁打的落花流水、東倒西歪、鬼哭狼嚎。
以一敵十,這也太猛了吧?趙惟清看得目瞪口呆。
雖然五城兵馬司的士兵論作用和城管差不多,算不得什么精銳,沒有什么戰斗力,但那是近二十號人啊,竟然被一個人打的全面崩潰,這是什么樣的勇將?
趙惟清卻是不知道,周桓打小在父親的教導下苦練武藝打熬力氣,若論武功,在數千錦衣衛中也是首屈一指,要不然豈能以普通軍戶子弟的身份被選為大漢將軍?
這還是武器不怎么趁手,若是金瓜錘在,一錘一個,這二十個兵馬司士兵早就被打死一大片。
而趙惟清手下的五城兵馬司兵丁平日里欺負一下老百姓還行,遇到這樣的猛人未戰便畏懼三分。每月那點錢糧,還經常被拖欠,拼什么命啊!
“打得好!”看到兵馬司的兵被打的狼狽逃竄,人群中一片喝彩聲。
五城兵馬司并非真正的軍隊,相當于城管、警察、消防員等功能,要做的事情非常多收入卻低,于是乎這些兵丁依仗手中的權力,沒少做為難商戶、勒索百姓的事情,早就引發了民憤,平日里不過敢怒不敢言罷了,現在看他們被打,觀眾們頓時一片叫好聲。
“唉,桓哥太猛了,我都沒有出手的機會。”徐懷甲正要沖出去幫忙,見兵馬司兵丁已經被打的狼狽逃竄,只能無奈的停下腳步。
“你好,你很好,竟然敢使人毆打官差,等著本官的彈章吧!”手下兵丁被打,趙惟清故作憤怒道,此時的他并未生氣,因為這正中他的下懷。
駙馬周顯販賣什么彩票欺騙百姓,堵塞崇文門稅關,使得漕運而來的大量貨物無法進入城中,還縱使手下毆打官差,這種惡行正好可以狠狠的上疏參上一本,必然會引發朝堂憤怒!群情激奮之下,恐怕崇禎皇帝本人也不得不懲處周顯,甚至會下旨取消對方駙馬身份。
而自己彈劾拿下了一位駙馬,必然名聲鵲起,說不定官職能升上幾級!
想想就趙惟清就感到興奮。
“去你的吧!”
周桓把兵馬司的兵丁們打跑,卻感到不怎么過癮,幾步來到趙惟清面前,伸手抓住趙惟清腰帶,一下子便把趙惟清提了起來,然后隨手一拋,拋在十幾步外。
趙惟清在地上翻滾著,官袍上沾滿了泥土,狼狽的從地上爬起,指了指周桓周顯兄弟,卻害怕被打沒敢放狠話,從地上撿起掉落的官帽,灰頭土臉的向城中跑去。
“哈哈哈”看著巡城御史狼狽奔逃的樣子,觀眾們皆大笑了起來。特別是那些運貨的行商,更是樂得不行,平日里他們沒少被稅關勒索,看到趙惟清被教訓自然開心不已。
“駙馬爺這禍可闖大了,對方可是巡城御史啊?”群眾中也有明白人,為周顯擔憂道。
“怕什么,那可是駙馬爺,皇帝的女婿,誰敢拿他怎么樣?”旁邊人不屑道。
大明的駙馬,論權勢怎么和御史相比啊?那人搖了搖頭,終究沒有再說什么。
“父老鄉親們,大家繼續,繼續買彩票了!”徐懷甲再次跳到桌子上,沖著人群喊道。
“我來一張!”
“我來十張!”
“老子早就受夠了稅關的氣,沖著打了那廝,老子買十兩銀子的。”
眾人紛紛上前,掏出銀子開始購買彩票,然后興奮的開刮。
寢宮,王承恩正向朱由檢匯報著駙馬的動靜。
到現在,朱由檢終于弄清楚周顯在怎么賺錢。
“一錢銀子一張彩票,中獎率這么低,竟然還有人買?”
朱由檢嘖嘖稱奇道。他一連刮了一百張,只有一張有獎,還是區區一兩銀子,如此低的中獎率差不多是搶錢,還有這么多人爭著搶著購買,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大獎可是一百兩呢,對普通百姓來說,那絕對是一筆大財,用一錢銀子去搏一百兩,但凡買得起都會心動。”王承恩笑道。
“你說周顯那小子腦子是怎么長的,竟然能想出這么稀奇古怪的主意?”朱由檢笑道。
“駙馬聰慧,皇爺圣明慧眼識人。”王承恩恭維道。
“若是彩票全部賣完,應該能賺不少銀子吧?”朱由檢面帶希翼問道。
“那要看設置的中獎率了,不過若是彩票能全部賣完,賺六七千兩銀子應該沒有問題。”王承恩說道,他早就算過了彩票的利潤。
十萬張彩票,一兩銀子一張,全賣了也就一萬兩,扣除花銷和獎金,也就賺幾千兩銀子。
“才幾千兩銀子啊。”朱由檢頗有些失望道。幾千兩銀子,對于極度缺錢的大明朝廷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
“彩票可以一直印一直賣啊,時間長了不就賺的多了。”王承恩笑道。
朱由檢點點頭:“是這個理兒,先看看周顯多久能賣光這批彩票。”
若是幾天就能賣完十萬張彩票,賺上幾千兩銀子,那么一個月就能賺幾萬兩,一年賺幾十萬,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
“看現場的氣氛,差不多三四天就能賣光。”王承恩笑道。
就在此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焦急的站在殿外。
王承恩迎了過去,從小太監手中接過一張紙條看過,頓時吃了一驚,然后快步回到朱由檢身邊。
“發生了什么事?”朱由檢沉聲問道。
“我派去監控的錦衣衛回報,南城巡城御史趙惟清突然帶著兵馬司士兵出現在彩票售賣現場,強行要驅離周駙馬,周駙馬大怒,指使人毆打了趙惟清。”王承恩稟告道。
“嗯?”朱由檢聞言就是一愣,
“朕不是給了金牌嗎,怎么還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駙馬拿出了金牌,但趙御史根本不理會,還是不許駙馬在崇文門外賣彩票,命令手下兵丁驅離,便發生了沖突。”王承恩苦笑道。
“這個小小御史,竟然敢不把朕的金牌放在眼里?”朱由檢怒道。
“彩票銷售太過火爆,堵塞了崇文門稅關,趙御史負責監察稅關,也是職責所在,就是態度過于強硬了些。”王承恩苦笑道。
朱由檢頓時頭疼了起來,他能想象到明天一早,便會有大量彈劾駙馬的奏疏送到自己面前。這些御史從來都是拉幫結派,聞著腥味就上,駙馬打了他們其中一員,還不群起而攻之?
而駙馬周顯是拿著自己金牌做事,又是為了給自己籌軍餉,自己也必須力挺。
“若是明天有彈劾駙馬的奏疏,一律留中,不予理會!”朱由檢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