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淵沉聲道:“可是與這仙島有關?”
柳鶯自袖中取出那枚玉簡,說道:“此物對我頗為重要。我欲破解其中禁制,但需取一人性命。此人身上,恰有一片記載仙島線索的月輪殘片。”
墨文淵心中已開始聯想,面上卻波瀾不驚:“何人?”
“不可說。若走漏風聲...”她素手在頸間一劃。
墨文淵心思一轉:“那換個問法,他是哪個宗派還是散修,有何拿手法器手段?要我趟這趟渾水,總該讓在下掂量掂量斤兩。”
“血煞宗,善使一手噬骨術。”她指尖蘸茶,又在案幾上勾勒出一柄三叉戟。
墨文淵聞言心中才定下來,幸好,不是萬兄。
“此陣困殺筑基以下易如反掌。”他眉間又顯出憂慮,“只是襲殺此人會不會招至血煞宗追查。”
聽聞墨文淵陣法竟有如此威能,柳鶯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道友多慮了。”
“妾身自有萬全之策。”話音忽轉,“倒是那靈智丹,不如由我差人暗中購置,既全了道友心意,又能掩人耳目。”
“如此甚好。”墨文淵抱拳一禮,“不知何時動手?”
“五日后,墨道友將將落腳處告知與我,待我們各取所需,我再告訴你一條消息。”
...........
泗水村的晌午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間,連村口松樹的葉子都散發出綠意。
幾個村民正圍在村頭的老井邊,各自揣著手,將聲音壓得極低,正在交談。
“聽說了嗎?王家的鐵蛋,昨天還好好的,夜里突然就昏死過去,渾身滾燙,嘴里還說著胡話!”
“可不,請了鄰村的劉婆子來看,灌了符水也不頂用,眼瞅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邪性!真邪性!有人說,是不是撞見李老漢家那頭...”
“噓!別亂說,李老漢老實巴交一輩子,他那牛能有什么問題?”
“可鐵蛋昏過去前,就嚷嚷著‘牛說話’,不是李老漢家那頭青牛是啥?”
就在這時,土路上忽地轉出個黃袍道士,手中一桿布帆隨風搖擺。
井臺邊的村民自然注意到了這個陌生來客,方才閑談的幾人都不約而同縮了縮脖子,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這位風塵仆仆的游方道士。
此人正是連趕半日前來的墨文淵。
村長抄起竹竿重重敲在石井沿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地里沒活了?都散了!”
村民們雖忌憚村長威嚴,卻依舊按捺不住好奇,三三兩兩的退自各家院中,依舊伸著脖子往這邊張望。
這時,一個眼窩深陷、雙目布滿血絲的中年漢子從遠處快步走來:
“道長,您可是懂些驅邪的法子?我家娃兒這兩天凈說胡話,怕是撞了邪祟,求道長相救。”
話語未落,隔壁土墻后傳來“吧嗒”一聲叩響。
一名精瘦的老頭正倚在土墻邊,叼著旱煙袋瞇著眼打量墨文淵:“這位道長瞧著面生啊!”
說話間,一口濃白的煙霧從他牙縫里擠出來,“這年頭,打著神仙幌子走江湖的可不少見。”
墨文淵眼光掃過遠處依舊在張望的村民,最后停在那精瘦老頭身上,見他另一只手不自覺的捂著肋下。
他轉過身說道:“老丈左肋下三寸處,每逢陰雨天便如針扎般疼痛,貧道說得可對?”
精瘦老頭聞言面色一變,轉身就朝屋內走去,“胡說八道,我身子骨硬朗得很!”
王二柱在一旁看得真切,粗糙的臉上先是驚愕,繼而露出喜色。
他去年臘月從鎮上回來,正撞見這老煙槍蜷在院里打擺子,扶進屋時摸到他肋下腫得跟饅頭似的。老頭當時疼得直抽氣,還硬撐著說“莫要聲張”。沒想到這道長一眼就看穿了。
他趕緊說道:“道長請隨我來,我家娃兒已病得緊了。”
墨文淵似變戲法一般掏出一根拂塵,一掃而過搭在臂彎處,說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莫文遠,四方云游,略通些岐黃望氣之術。救人如救火,這便走吧!”
低矮昏暗的王家堂屋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草藥氣味。
七歲的鐵蛋躺在土炕上,小臉燒得通紅,嘴唇干裂起皮,身體不時地抽搐一下,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墨文淵走到炕邊,并未立刻施法,而是仔細觀察:孩子眉心一縷若有似無的灰氣糾纏,氣息紊亂,但并非純粹邪祟附體,更像是受了巨大驚嚇,神魂離竅時被一股陰寒之氣侵染了身子。
“如何?”王二柱緊張地問,他家中幾人也屏息看著。
墨文淵沉吟道:“令郎非是尋常病癥,亦非厲鬼纏身。乃是神魂受驚,離體不穩,又恰逢路過陰寒之地,沾染了一絲游蕩的殘穢陰氣。需固魂引魄,驅散陰寒。”
“說得輕巧!”那精瘦老頭不知何跟來,站在門口哼了一聲,“劉婆子也說是沖撞了,符水也燒了,屁用沒有!道長打算怎么個‘固魂引魄’法?別是又要畫符收錢吧?”
墨文淵并不動怒,反而微微一笑:“老丈謹慎在理。貧道行事,先看成效,再談其他。”
他從褡褳中取出七枚磨得锃亮的青銅錢,置于掌心。“固魂引魄,需借地脈安穩之氣。煩請取一碗清水來。”
清水端來。墨文淵手指沾水,在鐵蛋額頭、胸口、手心、腳心各點一下,動作不停。
隨后,他口中念念有詞,腳踏著七星步繞著土炕游走,身形一停,手指翻飛間七枚銅錢“叮叮當當”精準無比地嵌入土炕邊緣的七個特定位置,隱隱構成一個勺形。
“北斗注生,地氣歸引,魂兮歸來!定!”他并指如劍,虛點鐵蛋眉心,一聲清叱。
“嗡——”
七枚銅錢發出嗡鳴,同時泛起亮光,一息又恢復如常。
炕上的鐵蛋猛地一顫,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滾燙的身體仿佛被注入一股清流,劇烈的抽搐停止了,呼吸也肉眼可見地變得平穩。
“涼了,燒退了!”一直守在炕邊的婦人,趕緊用手撫在孩子的額頭,失聲哭喊出來,“鐵蛋,鐵蛋,你醒醒看看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