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南宋許叔微
許叔微是南宋著名醫學家,他的突出貢獻是將《傷寒論》中八綱以及類證鑒別內容提煉出來并將其推廣至雜病,因此臨床上許氏既是研究《傷寒論》的大家,也是治療雜病的高手。如《古今醫案按·傷寒》評說:“仲景《傷寒論》,猶儒書之《大學》《中庸》也,文辭古奧,理法精深。自晉迄今,善用其書者,惟許學士叔微一人而已。所存醫案數十條,皆有發明,可為后學楷模。”具體到調肝法,許氏也多有創新。茲舉例說明。
(一)傷寒法明調肝理
許氏在《傷寒百證歌》中提出咳嗽的分經論治,其中提及“小柴治咳值千金”,將小柴胡湯治療咳嗽的用法提升至新高度。
許氏在調治婦人傷寒病時,強調女子以血為先天的生理基礎,認為“產前安胎,產后補血”是治療大法。認為產后婦女大便難、郁冒、自汗皆是血虛所致,肝藏血,女子又以肝為先天,故許氏治療予柴胡四物湯補陰抑陽,順應了肝體陰而用陽之性。其中以小柴胡湯疏泄少陽、暢達肝氣,以四物湯養肝血、助肝用,故諸癥均在調肝之中平息。
肝藏血,故《傷寒論》中“血室”的生理功能與肝有密切關系。如許氏稱熱入血室是“邪入經絡,與正氣相搏,上下流行,或遇經水適來適斷,邪氣乘虛而入血室。血與邪迫,上入肝經,肝既受邪,則譫語如見鬼狀”。治療或用小柴胡湯,或小柴胡湯加生地,或刺期門隨其實而瀉之,意在理肝之虛實。
又如在經方的活用方面,許氏認識到肝有熱邪可淫于胃經,治療予承氣湯瀉肝。并告誡后人:“不通諸醫書以發明隱奧,而專一經者,未見其能也。須以古今方書,發明仲景余意。”
(二)雜病妙法從肝出
許氏《普濟本事方》中收錄了大量治療雜病的方劑,其開篇即論“中風肝膽筋骨諸風”,無論從論述的篇幅還是列舉的方劑來看都比其他章節更詳細,其中多有建樹,對后世啟發極大。
1.養肝祛風療失眠
《黃帝內經》云“肝藏魂”“肝藏血,血舍魂”“肝者,罷極之本,魂之居也”,許氏據此認為肝虛受風、魂散不守為失眠之一大病機。故《普濟本事方》首載珍珠母丸、獨活湯二方,許氏用此治療“肝經因虛,內受風邪,臥則魂散而不守,狀若驚悸”,可謂頗具特色。其在方后枚舉病案一則,里面提到了肝魂不藏的臨床特點,“神氣不寧,每臥則魂飛揚,覺身在床而神魂離體,驚悸多魘,通夕無寐”;又言“以脈言之,肝經受邪,非心病也”,這打破了“眾皆以為心病”之窠臼。不難看出許氏對于肝脈了然于胸,對于病機的把握也是恰到好處,治療予珍珠母丸和獨活湯二方,一月而病起。
珍珠母丸由珍珠母、酸棗仁、柏子仁、龍齒、當歸、熟地、人參、茯神、沉香、犀角、辰砂、金銀花、薄荷組成,功能滋陰養血、重鎮安神。方中以珍珠母為君,佐以龍齒,許氏稱“珍珠母入肝經為第一,龍齒與肝相類故也”,且二味色皆青,故專于平肝降逆。參、歸、熟地皆以滋養陰血而設,柏、棗、茯神清養攝納,輔佐亦最得力,故葉桂稱本方“藉水之滋養,肝風得熄,飛揚者得以鎮靜,使坎離交合,神氣自旺”。然此類失眠緣肝虛受風,獨用珍珠母丸必滋養鎮潛有余,而祛風之力不及。故許氏在珍珠母丸下另立獨活湯,由獨活、羌活、防風、人參、前胡、細辛、五味子、沙參、白茯苓、半夏曲、酸棗仁、甘草、烏梅、生姜組成。羌、獨、防、辛、前胡皆風藥,用以祛肝木之風;邪犯于肝,猶慮肝木乘犯脾土,參、夏、苓、草、生姜俱入足太陰,以守中宮正氣;五味、酸棗、烏梅味酸,收斂散逆之氣;復以沙參潤肺金以制肝木。故兩方并用,俾肝邪得去,肝血得養,肝木得平,肝魂得藏,故使神靜而寐。
2.風入肝脾話中風
許叔微所處年代,中風多以外風立論。許氏在中風的治療上,強調內虛邪中的病機,故常常祛邪與扶正并用,但在臟腑的調治方面,重在肝脾二臟。如他在用地黃酒以“治風在肝脾,語謇腳弱,大便多秘”;在竹瀝湯方后注“治中風入肝脾,經年四肢不遂,舌強語謇”;在防己湯后稱此方“治久風邪入肝脾二經,言語不轉”。皆說明許氏所論述之中風病,其病機很大部分源于風邪入肝脾。癥狀也大抵表現為舌強、語言謇澀、四肢活動不利等等,與現代病之腦血管病的某些表現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