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蕭杰仍有些恍惚地尾隨著唐醫生，腳步虛浮地來到一輛布滿塵土的越野車旁。

唐醫生抬手拍了拍車身，那只纏著繃帶的左手在車身上留下幾道血污的痕跡。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鏡片后的目光平靜卻不容拒絕：“坐上來?！?

蕭杰望著那打開的車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繞過車身，坐進了副駕駛。

車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皮革的陳舊氣息，讓他愈發覺得這一切如同一場荒誕的夢。

蕭杰的目光落在唐醫生那只纏滿繃帶的左手上，滲出血液的繃帶紅得刺眼。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的手……沒事吧？”

唐醫生發動車子，聽到問話后，微微側頭，鏡片后的目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這不是我的傷，是一路過來碾死了幾只臭蟲的血罷了?！?

說罷，他將手挪開，不再讓那滲血的繃帶進入蕭杰的視線，腳下一踩油門，車子在廢墟中顛簸著前行，揚起一片塵土。

暮色順著車窗的縫隙滲進來，將唐醫生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染成冷灰色。

蕭杰蜷縮在副駕駛座上，喉結幾次上下滾動，目光死死黏在唐醫生專注開車的側臉上。

欲說還休的話像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卡在喉嚨里泛著酸澀的腥味，最終只化作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消散在車載電臺沙沙的電流聲里。

唐醫生指尖輕叩方向盤，儀表盤幽藍的光映著他微彎的嘴角：“吞吞吐吐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他目光仍牢牢鎖定前方道路，聲線卻裹著幾分了然的笑意：“想說什么就說吧，總好過把話憋成卡在喉嚨里的魚刺?！?

蕭杰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喉結上下滾動，像是在吞咽什么難以啟齒的東西。

猶豫再三，他終于還是開了口，聲音里帶著幾分忐忑與好奇：“剛才那人臉蟲……是什么東西？”

問完，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唐醫生，像是在期待一場足以顛覆認知的揭秘，又像害怕聽到某個驚悚的真相。

唐醫生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驟然收緊，骨節泛出青白，后視鏡里映出他扭曲的嘴角——那抹笑像是從深淵里爬出來的，帶著令人脊背發涼的寒意。

“克蘇魯的子嗣可不能用‘東西’來稱呼……”他的聲音像是裹著碎冰，每一個字都砸在蕭杰心上：“它們是來自不可名狀領域的褻瀆，是凡人連想象都會陷入瘋狂的存在。”

儀表盤幽藍的光掠過他眼底跳動的狂熱，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副駕的人拖進某個禁忌的深淵。

蕭杰聞言，先是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困惑與難以置信，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像是在努力消化這個信息。

他微微側過身，緊盯著唐醫生，語氣中帶著幾分懷疑與詫異：“克蘇魯？那不是一個美國人，他的小說里虛構出來的體系嗎？怎么會……會真實存在？”

說罷，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些怪誕離奇的小說情節，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寒意。

唐醫生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目光依舊牢牢鎖定前方道路，那笑意卻像藏著無盡的秘密，在車內曖昧不明的光線里顯得格外詭異。

“你猜……”他故意拖長了尾音，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似是在給蕭杰思考的時間，又像在營造某種緊張的氛圍：“創建出克蘇魯體系小說的那個美國人，為什么會創建出那么完美的一個體系？”

說罷，他側頭瞥了蕭杰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像是期待著蕭杰能從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里領悟到什么驚世駭俗的真相。

蕭杰猛地挺直脊背，安全帶勒得胸口發悶。他盯著唐醫生映在車窗上的側臉，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那個美國人是真的看見過那種克蘇魯怪物，所以就通過小說的方式寫出了這個體系？”

指尖無意識摳著座椅邊緣，皮革凹陷的紋路硌得生疼，可遠不及后頸竄起的寒意——那些曾被當作獵奇幻想的文字，此刻竟像毒蛇般纏繞著現實，在他腦海里瘋狂生長。

唐醫生的嘴角終于徹底揚起，露出森然的白牙，帶著幾分贊許又近乎癲狂的意味。

他單手離開方向盤，重重拍了拍蕭杰的肩膀，力度大得讓蕭杰在座椅上晃了晃：“聰明！”

聲音里滿是發現同類的興奮：“有些真相太過沉重，凡人的腦子根本承受不住，只能用虛構的外衣包裹起來。”

車窗外的夜色仿佛被他的話攪動，化作濃稠的墨汁，不斷擠壓著車內的空間。

唐醫生的語氣陡然變得陰森，眼神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仿佛觸及到了某個禁忌的真相。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腔調：“不然，那個美國人最后為什么會無緣無故的死亡？”

話音落下，車內的空氣瞬間凝固，只有輪胎碾過路面的沙沙聲，像是死神逼近的腳步聲。

唐醫生的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蕭杰心頭，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從黑暗中伸出，將他拽入更深的恐懼深淵。

車燈刺破濃稠的夜色，唐醫生的側臉在明暗交替間宛如一張蒼白的面具。

他喉間溢出一聲輕笑，帶著近乎虔誠的顫音：“現在克蘇魯不過是睜開了一只眼睛?！?

方向盤在他掌心微微轉動，仿佛正操控著某種詭秘的儀式：“等猶格·索托斯撕裂時空的帷幕，當奈亞拉托提普以千萬種形態行走人間……”

他突然猛地踩下剎車，儀表盤的冷光映得瞳孔發灰：“而剛剛降臨的災厄，只不過是諸神蘇醒前的晨露。”

唐醫生松開一直緊繃的手指，微微嘆了口氣，那一瞬間，他身上的詭異氣場似乎淡去了些。

他轉頭看向蕭杰，臉上恢復了幾分平靜，抬手指了指車窗外：“到了，先下車吧……”

說著，他率先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車外的夜風吹了進來，帶著一絲不知名的氣息。

蕭杰猶豫了一下，也跟著下了車，眼前的場景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有些模糊，他的心里還是充滿了剛才對話帶來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