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林西，卻對自己那份答卷引起的軒然大波渾然不覺。

他隨手用的，是前世谷歌某團隊2015年才公開發表的一種針對特定圖論問題的優化算法，在這個時代看來，自然是石破天驚。

他也沒閑著，這次來參加比賽，保送名額是一碼事，林西還有別的目的。

眼瞅著大學的門檻就在眼前，創業這事兒也該提上日程了。

林西記得，上輩子他在余杭碰到過一家專做量化的公司。那幫玩量化的，個個都是代碼高手。

說起來，編程競賽這回事兒，還是他跟那公司的人聊天時才聽說的，他們公司里頭，不少人就是從這編程競賽里殺出來的。

那家公司好像還有一個叫“深度求索”的AI團隊，也不知道后來折騰出什么名堂沒有。

想到這兒，林西瞅著眼前這黑壓壓的人頭，哪里是什么高中生，分明就是一棵棵未來的搖錢樹！

第一個目標，是個穿著洗得發白的格子衫，戴著副快掉到鼻尖的黑框眼鏡的男生。

那男生正使勁兒薅著本就不怎么茂盛的頭發，嘴里還念念叨叨的，看樣子是被哪道題給絆住了。

胸前的牌子寫著他的名字：“魯省-張浩”。

林西不急著湊上去，先在旁邊觀察了半晌，等他情緒稍微平復了點，才溜達過去，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替他惋惜：

“哎，哥們兒，剛才那道動態規劃，你要是把狀態定義成二維，然后用滾動數組優化一下空間，是不是就不用跟時間復雜度死磕了？”

張浩正煩著呢，被人戳到痛處，猛地抬頭：“你……你怎么知道？”

他剛剛確實就在為這題的空間超限懊惱。

林西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笑容，人畜無害：“我瞎猜的。我看你氣質不凡，骨骼清奇，不像是一般人。就你這水平，沒道理折在這么個小坎上啊。”

他順手遞過去一瓶沒開蓋的礦泉水，“來，消消火。勝敗乃兵家常事，明年再戰唄。”

張浩被他這套“商業胡吹”加“雪中送炭”的操作給整得有點懵，接過水，語氣緩和了不少：“謝……謝了。你是哪個學校的？我怎么沒見過你？”

“嗨，我就是個不入流學校的小透明，不值一提。”林西擺擺手。

“主要是吧，我看你這勁頭，跟我認識的一個大佬特像。他也是搞算法的，后來自己出來單干，現在公司都快上市了。”

張浩一聽“上市”，眼睛都亮了，剛想細問，林西卻話鋒一轉：“不過呢，他最近也頭疼，缺人啊！尤其是缺你這種有鉆研精神，基本功又扎實的潛力股。你要是有興趣，回頭我把他聯系方式推給你？”

這話不明著招攬，卻句句透著“機會難得”的暗示。

張浩被吊起了胃口，撓撓頭：“這個……我考慮考慮。”嘴上這么說，眼神卻出賣了他。

“行，不急。”林西點到即止，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我先去那邊轉轉。”

第二個目標，是個來自粵省的女生，叫陳靜。她正一個人默默地掉眼淚，鍵盤鼠標胡亂塞在背包里。

林西這次沒直接上去，而是先讓劉淼雯過去探探路。

劉淼雯過去遞了張紙巾，柔聲安慰了幾句，大概摸清了陳靜是因為一道圖論題思路跑偏，導致后面幾道題時間不夠，心態崩了。

等劉淼雯“探明軍情”后，林西才胸有成竹地走過去：

“同學，為了一個‘最小生成樹’的變種題，把眼睛哭腫了多不劃算。你看你，眼睛這么漂亮，萬一哭壞了，以后怎么迷倒萬千少男？”

陳靜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安慰逗得一愣，眼淚都忘了往下掉，抬頭錯愕地看著他。

林西順勢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從包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遞過去：“沒有什么是一塊巧克力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塊。”

林西的這段打岔瞬間沖淡了陳靜的悲傷。她接過巧克力，小聲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其實吧，我覺得你特有靈氣。那道題，大部分人都往復雜的模型上套，你能想到從邊的權重入手，已經很有想法了。就是……經驗稍微欠缺了點，沒注意到出題人挖的那個小坑。”

他三言兩語點出陳靜失誤的關鍵，又恰到好處地肯定了她的思路，讓陳靜有種遇到知音的感覺。

“我……我當時就是沒想那么多……”陳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沒事兒，誰還沒馬失前蹄的時候啊。”

林西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架勢，“我認識一幫搞圖形學的，他們天天跟這種算法打交道。你要是有興趣，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他們最喜歡你這種有靈氣又肯鉆研的妹子了。”

這番操作下來，陳靜雖然還沒完全從失利中走出來，但對林西這個懂行又熱心的陌生人，已然產生了不少好感。

林西如法炮制，憑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和對人心的精準拿捏，很快就跟好幾個目標選手搭上了話。

雖然大家一開始都有些抗拒和警惕，但架不住林西能屈能伸，時而扮豬吃老虎，時而又妙語連珠，愣是讓他撬開了一條條門縫。

就在不少人已經對林西頗有好感的時候，劉淼雯按照事先排練好的劇本，登場了。

她臉上帶著三分驚訝七分欣喜，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到：

“呀！這位同學，您不是那個……那個林間工作室的林西大神嗎？我可太喜歡玩你們做的《小小鳥》了！”

“林間工作室？是那個在人人網上搞得風生水起的林間工作室？”

“《小小鳥》？我靠，就是那個虐我千百遍，我還待它如初戀的變態小游戲？”

“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發起共創大賽，懸賞3000塊征集小鳥形象的林西！”

“我去！我同學還參加了他們的投票呢！聽說后來還真發獎金了！”

競賽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這幫高中生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刷題，但哪個還沒點自己的網上娛樂呢？

人人網作為當時大學生和部分高中生的主流社交平臺，“林間工作室”和《小小鳥》那段時間的熱度可不低。

尤其是“共創”這個新奇的概念，以及后來跟“飛翔工作室”那場堪稱經典的輿論攻防戰，更是讓“林間工作室”的名聲傳遍了各大游戲相關的論壇和社區。

一時間，攻防互換！

剛才已是十分意動的張浩，直接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小小鳥》是你做的？”

林西謙虛地笑笑：“僥幸，僥幸而已。”

“大佬！真是大佬啊！”張浩的眼睛里閃爍著崇拜的光芒，之前的沮喪一掃而空。

“我……我能加您個QQ嗎？我對游戲開發也特感興趣，一直想找個組織交流學習！”這小子，連稱呼都從“你”變成了“您”。

旁邊的陳靜也睜大了眼睛，小嘴微張，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送她巧克力的“怪人”，居然是網上那個大名鼎鼎的“林間工作室”創始人。

她也顧不上害羞了，小聲問道：“林……林西學長，你們工作室……還缺畫師嗎？我……我雖然參加的是信息競賽，但我從小就喜歡畫畫，也學過幾年的……”

這種懂代碼又會美術的人正是游戲行業最緊缺的！

他們最適合的崗位就是“技術美術”或是“圖形工程師”，米哈游要是沒有足夠優秀的技美團隊，也不可能在手機上有如此優秀的畫面表現。

“缺！太缺了！”林西立刻抓住機會，一臉“求賢若渴”的表情，“同學，不瞞你說，我們工作室現在最缺的就是有靈氣的技術美術人才！”

這番話一出，周圍那些原本還在猶豫觀望的選手們，徹底不淡定了。

“林西大神！我算法還行，能去你們那兒打雜嗎？”

“我……我雖然這次沒考好，但我邏輯思維能力強，能不能給個機會？”

“大佬，求個QQ好友位！不為別的，就想沾沾仙氣！”

看著手機QQ提示音響個不停，好友申請列表迅速被刷屏，林西臉上依然謙和，心里已經樂開花了：這群小綿羊，比想象中還好忽悠。

而不遠處走來一位交大的老師，看著眼前扎堆的人群，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