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猿猴暴喝一聲，狼牙棒裹挾著漆黑符文再度劈下，與通天獸犄角轟然相撞。

剎那間，方圓數里的山脈如遭天罰，劇烈震顫中，無數碎石簌簌滾落，仿佛大地都在這股力量下戰栗。

戰場愈發慘烈。獨角牛妖手中雷霆之矛裹挾著萬鈞之勢刺出，與通天獸噴出的黑色瘴氣轟然相撞。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沖擊波如利刃般橫掃而過，一座小山頭竟被生生削平，煙塵漫天而起。

赤鱗蛇妖嘶吼著化作本體，卻在騰空的瞬間被通天獸巨大的蹄子狠狠踏下。

凄厲的慘叫聲中，妖血如噴泉般迸濺，沾染山體的剎那，巖石發出“滋滋”腐蝕聲，瞬間形成冒著黑煙的巨大坑洞。

雙頭鷹妖振翅狂飛，雙翼扇動間颶風裹挾著無數風刃，如暴雨般轟擊在通天獸身上。

玄鐵鱗片與風刃相撞，迸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然而，那堅不可摧的鱗甲上，竟連一道白痕都未曾留下。

遠處，李錦離瞳孔驟縮，眼底滿是震驚。

這通天獸展現出的實力，遠超他的預估。

看著戰場上激烈廝殺的幾名妖怪，他暗自慶幸：幸好有這些家伙試水，己方若是貿然出手，恐怕得吃大虧。

玄曦的臉色也稍顯凝重，高傲如她，此時都發覺這只巨獸有些棘手。

青面猿猴抹過嘴角血痕，指腹在狼牙棒漆黑符文上重重一抹。

符文驟然迸發刺目幽光，忽明忽暗間似有妖魂在其中哀嚎。

隨著一聲撕裂云霄的長嘯，其余四名妖仙周身妖氣暴漲，如洶涌浪潮般向空中匯聚。

大地轟然龜裂，蛛網狀的裂痕以五人為中心迅速蔓延。

古老晦澀的符文陣圖在他們腳下浮現，暗紅光芒沖天而起，將整片蒼穹浸染成血色煉獄。

五股顏色各異的妖氣在空中絞纏盤旋，化作一桿千丈虛影長槍。

槍尖凝聚的黑色瘴氣與雷霆之力瘋狂交織，所過之處，云層如沸水煮雪般迅速消散，露出猙獰的天穹裂隙。

通天獸六只猩紅豎瞳猛地收縮成血線，脖頸鎖鏈劇烈震顫，暗金色紋路在犄角上如活物般游走，周身鱗片泛起金屬冷芒。

“給我死！”

青面猿猴暴喝一聲，狼牙棒劃破虛空，千丈長槍裹挾著毀天滅地之勢轟然墜落。

巨犀突然人立而起，犀角迸發出萬丈金光，宛如開天辟地的神柱。

金光與長槍相撞的剎那，沖擊波化作海嘯般的能量洪流，將方圓數里的山峰盡數吞噬。

李錦離與趙長卿倉促祭出護體金光，仍被氣浪震退數丈。

唯有玄曦青絲飛揚，紅衣獵獵作響，如同一尊不染塵埃的謫仙，在風暴中心傲然挺立。

玄曦仙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道：“這是天庭天兵的合擊陣法。”

李錦離愕然，“難道他們是天兵？”

“不是。”趙長卿出言否認。

他又解釋道，“這五只妖怪曾經是天兵，數百年前潛逃下界，一直盤踞在蒼山郡修行。”

“放著好好的天兵不當，他們為何要潛逃下界？”李錦離好奇。

趙長卿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怎料這時玄曦接過話去。

“他們只是發覺前途渺茫罷了。”

“洪荒妖族逐漸式微，這幾只小妖在天庭又無背景，何來出頭之日？不如下界，還能圖個自在。”

其實內情與玄曦的猜想還是有些出入。

青面猿猴喚作袁極，曾自詡族中翹楚，以為跨過天劫便是叩響仙門。

他日夜苦修，踏碎無數寒星曉月，卻在踏上天庭后才驚覺。

天庭十萬天兵，哪個不是踏著尸山血海的天之驕子？

好不容易被天庭征召，等來的不過是南天門第九巡邏隊的預備役令牌。

數百年光陰如白駒過隙，他看著許多比自己晚來的三教弟子平步青云，自己卻始終困在巡邏隊底層。

每逢戰事，他總被推作先鋒，利爪穿胸、雷火焚身的劇痛早已成家常便飯，好幾次都險些魂飛魄散。

深夜值守時，他時常會對著自己掌心四顆玄元丹出神。

丹藥泛著幽幽冷光。

那是他用數百年傷痛換來的獎賞。

可轉頭便見來自二仙山麻姑洞的隊友，為博仙子一笑，出手便是百顆玄元丹。

那時，他便知天庭看似巍峨的凌霄殿，不過是各方勢力游戲的棋盤，而自己不過是棋盤角落的卒子。

所謂“位列仙班”的榮光，早在踏入南天門的那一刻就碎成了齏粉。

玄元丹在掌心沁出涼意，這是他用數百年傷痕累累的身軀換來的微薄獎賞，卻抵不過三教弟子討好美人的隨手一擲。

第九小隊巡邏時的呼喝聲依舊響徹南天門，可他的腳步卻愈發沉重。

某次圍剿下界妖潮，當三教弟子在云端袖手指揮，他卻被推作肉盾擋在最前方。

大妖的毒爪擦著脖頸掠過，腥風卷起毛發，他才驚覺自己竟連件像樣的仙甲都沒有。

那些本該屬于他的賞賜，早被冠以“資質不足”的名義，落入他人囊中。

就這樣，在一場大戰過后，青面猿猴勾結幾名同樣不得志的妖仙潛逃下界。

……

當煙塵如退潮般散去，通天獸肩胛處赫然裂開深可見骨的可怖傷口。

暗紫色的妖血如洶涌瀑布奔涌而出，粘稠的血霧漫過嶙峋山脊，竟將整片山脈浸染成妖異的絳紫色。

劇痛非但未令這頭巨獸退縮，反而令它六只豎瞳燃起更熾烈的兇光。

巨蹄轟然踏落，地面瞬間裂開蛛網般的深坑，碎石裹挾著泥土沖天而起。

反觀五名妖仙，此刻皆是狼狽不堪。

陣法反噬如洶涌暗流，直搗五臟六腑，他們接連噴出數口精血，面色慘白如紙。

青面猿猴身后百丈高的虛影轟然消散，化作點點幽綠星光湮滅于空中。

“大哥，這畜生竟然還能再戰？！”赤鱗蛇妖聲音發顫。

他的鱗片間還在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望著通天獸的眼神中滿是驚恐。

青面猿猴卻陡然轉頭，森冷目光如鷹隼般掃向遠處的隱匿之處。

他心中警鈴大作，厲喝一聲：“有修行者窺視！莫要白白便宜了旁人，撤！”

話音未落，眾妖如驚弓之鳥，周身妖氣暴漲，身形化作流光飛速后撤，轉眼間便退出與通天獸的纏斗范圍。

只留下滿地狼藉與仍在咆哮的巨獸。

趙長卿臉色異常冷峻，“被他們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