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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黃雀

沈婳終于睜開眼睛,目光落在陸沉舟身上片刻,卻不言語,這使得陸沉舟被看得脊背發(fā)涼,他頓時覺得沈婳進(jìn)來詔獄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

陸沉舟試探道:“沈大夫進(jìn)來的目的是什么?你就不怕他們對你用那些酷刑?”

沈婳依舊未啟齒。

陸沉舟只得無奈地離開,剛邁出牢房時卻被叫住,他又折回,大步走到沈婳跟前,仿佛就在等著被叫回。

沈婳將一塊古玉遞給陸沉舟。

“這是從何處來?”

陸沉舟拿著古玉仔細(xì)端詳。

“皇陵的陪葬品應(yīng)該會有記錄。”

沈婳雖沒有直接回答陸沉舟的問題,但也給了線索,但凡進(jìn)皇陵的東西禮部那邊都會有記錄,只要去查一下就知道東西的來處。

陸沉舟又問:“你的條件?”

沈婳停頓了一下,神情微微一變,回道:“我的目的應(yīng)該跟陸大人此刻想的一樣。”

“哦?”

陸沉舟短暫失神后,雙目驟然聚焦,繼而嘴角微微上揚。

離開詔獄,衛(wèi)拾柒已在外面等著陸沉舟。

“衛(wèi)......百戶大人,看不出來你還留了一手。”

陸沉舟依舊像往常一樣調(diào)侃衛(wèi)拾柒,但衛(wèi)拾柒再也不裝,仿佛臉上寫著你也別裝的幾個字眼。

“陸大人,沈婳在詔獄不會好過,但也不會太難過,只要她吐出點東西來或許會留口氣讓她見見這外面的陽光,你也別費力氣想著將她帶出去,我們北鎮(zhèn)撫司可不是刑部。”

陸沉舟本想著盡量不與錦衣衛(wèi)起沖突,可衛(wèi)拾柒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得不陰陽一次。于是便道:“既然錦衣衛(wèi)本事這么大,昨天那幾個失蹤的想必應(yīng)該馬上就回來了。”

衛(wèi)拾柒被陸沉舟的話激怒,那幾個錦衣衛(wèi)早已經(jīng)去見了閻王,只是大家都還抱一絲期望,但這個期望猶如在夏日見雪一樣,甚是渺茫。

“陸兄,我知道你覺得被我利用,心中很是不快,但錦衣衛(wèi)要做的事情是皇上最在意的,至于是什么我現(xiàn)在不方便告知,看在這幾年有些交情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但是如果你想插手沈婳的事情,那便是與錦衣衛(wèi)作對。”

衛(wèi)拾柒的話說得甚是沉重,也沒給陸沉舟留有余地。陸沉舟聽完沒再搭話,拱手道別離開他的視線。

沈婳在陸沉舟走后回想衛(wèi)拾柒拿出的那個包裹,要不是自己反應(yīng)快或許當(dāng)場就被咬定是火藥的配方,可那東西為何會在醫(yī)館內(nèi)被搜出,而且也不像是衛(wèi)拾柒故意栽贓。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將東西放至醫(yī)館,也知道錦衣衛(wèi)一直盯著自己,早晚會被搜出來。

“時陰娘。”

沈婳第一個想到的人只有她,幽冥閣唯一與自己不對付的一個人,而且那日在醫(yī)館聞到的異香正是她的杰作。

“叮叮叮。”

沈婳懷中的銅鈴鐺發(fā)出聲響,這使得本就充滿殺機(jī)的詔獄蒙上一層詭異之色。看守牢房的人過來察看動靜,只見沈婳正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兩個錦衣衛(wèi)就這樣在牢房外看著沈婳自言自語,半步都不想挪動,兩人時不時眼神交流,臉上盡是詫異。就這樣持續(xù)了半盞茶的功夫,忽聞有奇怪的聲音接近牢房。

霎時,從牢房上方的窗戶上涌進(jìn)幾十只白鴉,而后從房梁上爬出數(shù)條毒蛇和毒蝎子。白鴉直接擊守在獄中的錦衣衛(wèi)的眼睛,毒蛇趁機(jī)鉆進(jìn)他們的身上。片刻間,詔獄中慘叫聲一片,奇怪地是這些東西進(jìn)不了沈婳的方寸之地。

衛(wèi)拾柒趕到時見到這般景象,而沈婳卻紋絲不動的依靠在墻角欣賞著牢房外發(fā)生的一切,兩人的目光交替,衛(wèi)拾柒這才明白沈婳的那句請神容易送神難。

“停手,否則我現(xiàn)在就可以解決了你。”

衛(wèi)拾柒命人將牢房門打開后,拔刀指向沈婳。而沈婳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她直視著衛(wèi)拾柒,嘴角上揚,一副上位者的姿態(tài),似乎在向?qū)Ψ桨l(fā)出嘲笑。

“大人,這些東西可不是我找來的。”

“方才本官聽到的銅鈴聲難道不是你弄出來的?”

沈婳回道:“我的鈴鐺只對看不見的東西感興趣,大人的詔獄關(guān)了那么多人,或許這會兒有人想趁機(jī)逃脫。”

衛(wèi)拾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將架在沈婳脖頸的刀收起,迅速離開牢房。

皇陵被盜的消息僅一個晚上傳遍整個南京城,所以自然也傳到了宮里。孝陵衛(wèi)指揮使失蹤,而其他的人也難逃干系,只要是周正的親屬全部下牢,守陵的兩個太監(jiān)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待刑部的人趕到時已服毒自盡。

陸沉舟去了一趟禮部,在檔案庫里找到當(dāng)年太祖爺下葬時的陪葬品清單,找到古玉時整個人松了口氣,但當(dāng)即又布滿愁容,他心中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似乎與此案有關(guān)聯(lián)的都有秘密,但他最想知道的是李融是否還活著。

“喲,小兄弟。”

陸沉舟離開禮部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吃點東西,不料卻碰到前兩日在縹緲樓的史太白。

“是你。”

陸沉舟淡淡地回了一句。

史太白見他回應(yīng),一屁股坐在陸沉舟的對面,拿起茶碗給自己倒了一碗。

“今天怎么沒跟你那個同伴一起?”

陸沉舟知道史太白說的是衛(wèi)拾柒,立馬露出不悅,手中的茶碗發(fā)出吱吱作響。

史太白見他沒有回應(yīng),又問:“南京城這下有熱鬧看了。”

陸沉舟開口問道:“說來聽聽。”

史太白看了周圍,故意將聲音壓低,“皇陵被盜,盜墓者竟然就是孝陵衛(wèi)的人,這就好比看門的狗吃了主人碗中的吃食,自古以來可能還是頭一遭。”

陸沉舟暗想這件事情外面只知道皇陵被盜,但卻不知道盜墓者的身份,史太白又是如何知曉的,于是他追問道:“老頭兒,你還知道什么?”

史太白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手指頭在桌子上敲了幾下,笑而不語的看著陸沉舟。

陸沉舟從懷中掏出兩枚銀錠,說道:“今日出門就帶著了這些。”

史太白雪眉高高揚起,喝了一口茶緩緩道:“盜來的東西要么找地方出手,要么藏起來等待機(jī)會出手,如今這個特殊時候盜墓賊肯定選擇后者,可是家里又不能藏,只能藏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陸沉舟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他查了周正,此人十幾年來都是一個人,從未聽說過他有家人,甚至連朋友都沒有。但此刻他最懷疑的是眼前這個老頭,此人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還能夠準(zhǔn)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證明大人你查的方向不對。”

史太白嘖嘖道。

陸沉舟苦笑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史太白撫著胡須,呵呵笑著。

“那日你與同伴出現(xiàn)在縹緲樓老朽就知道你的官不小,還有你那個錦衣衛(wèi)同伴,當(dāng)官的氣質(zhì)怎么看也跟江湖中人不一樣,這個你們再怎么偽裝也裝不出來。”

陸沉舟面露尬色,問道:“那你可愿跟我說說縹緲樓的那位女掌柜。”

“老朽不能說。”

“為何?”

“因為我欠她房錢,而且她人還不算不錯,我們江湖人是講道義的,跟你們官場的不一樣,一個個只知道權(quán)勢,完全沒有誠信。”

陸沉舟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在臉上,再就加上身上也沒有多余的銀錢跟老頭套近乎,所以只能作罷,于是又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周正身上。

“你方才說我查的方向不對,那老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史太白笑了笑。

“十幾年來沒有親人,那就從十幾年前查起,你都說他以前是守邊關(guān)的,自然可以某些地方查到檔案。”

“對啊,守邊關(guān)的隸屬于兵部,而且孝陵衛(wèi)都是知根知底的,更容易查到。”

陸沉舟得到了一個重要的突破口,他連忙給史太白道謝,可抬頭后對面的人早已經(jīng)沒了蹤影,桌子上的銀錢也被拿走了。他想到沈婳與自己說可以去縹緲樓找涯桑掌柜,可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周正,于是他隨便對付了幾口飯菜,剛踏出飯館大門便與人撞了正著。

“陸大人,你可讓我好找。”

陸沉舟看著來人,只覺眼熟但卻想不起來。

來人抱拳頷首道:“小人是詹事府的。”

陸沉舟暗道不好,詹事府是輔助太子爺?shù)模匾獠钊藢ぷ约海鞘翘訝斠^問今天傳遍南京城的事情?

“不知找我的是你家大人,還是......?”

來人不答,只是作了個請的手勢。

馬車一路向東馳驅(qū),陸沉舟知道這是去往太子府的方向,他心中甚是忐忑,畢竟在姓朱的面前說錯一句話就有可能掉腦袋,還有可能連累家人。當(dāng)今的太子爺雖是位仁厚的儲君,可同時也是個狠角色,不然也不會擔(dān)著監(jiān)國此等重任十幾年沒有差錯。

在等候時陸沉舟將自己的衣裳整理一番,確保不在太子面前失儀。自己雖見過太子爺,可終究是臣子,單獨被叫來問話心中的確有些害怕。

這時走進(jìn)來一位公公,對陸沉舟說道:“陸主事,太子那邊快好了,您隨我先去門外候著。”

陸沉舟客氣的點了點頭。

在門外沒等多久,就見門里出來兩人,正是兵部尚書談英和自己的老丈人溫倫。陸沉舟頷首后便跟隨領(lǐng)著自己的公公進(jìn)入大殿,連一句話都沒有機(jī)會與溫倫搭上。

“臣吏部青吏司主事陸沉舟叩見太子殿下。”

陸沉舟進(jìn)入殿中見太子爺坐在案前執(zhí)筆批折子,當(dāng)即伏地叩拜請安。

“起來吧!”

太子停筆看向陸沉舟,說道:“陸主事,今日南京城里出現(xiàn)一些不好聽的傳言,你可知從何處而來?”

陸沉舟低著頭,粗氣淺出,回道:“臣辦事不利,請殿下責(zé)罰。”

“罰是要罰的,但不是現(xiàn)在。孤知道你的難處,所以今日將你叫來就是給你一些特權(quán),好過被錦衣衛(wèi)壓著耽誤事,遲遲抓不到人,再傳到皇上那里還以為太子府下面的屬官無用。”

陸沉舟腦子飛速轉(zhuǎn)動,他立馬叩拜回道:“是。”

“但破案總歸是有期限的,陸主事你說孤給你多長時間比較合適?”

果然這才是太子爺叫來自己的目的,這哪是給什么特權(quán),這是在催命,催的是辦案人的命,如期破了無礙,如若沒破那就是人頭落地。陸沉舟手心生出汗來,額頭的汗已經(jīng)流到鬢角,他緩緩道:“七日。”

“十日。”

太子爺又道:“孤給你十日,多出來的三日就當(dāng)是感謝陸重陸侍郎多年來對朝廷的付出。”

陸沉舟當(dāng)即叩謝。

“起身吧,東西拿去,不要讓孤失望。”

太子爺身旁的老太監(jiān)將一塊金牌遞給陸沉舟,這個牌子是太子獨有,見它如見太子爺。

陸沉舟雙手接過金牌,拱手稱是。

太子從座椅上起身走到陸沉舟跟前,突然說道:“陳公公,去拿個手巾過來給陸主事擦汗。”

陳公公猶豫了一下,又迅速退下。

太子待陳公公離開后,在陸沉舟的耳邊說道:“陸主事,這個案子孤知道不好辦,但牽扯到十幾年前的事情,那些老人們總歸放不開手,只有你最適合。”

陸沉舟在南京城待了近三十年,自然知道太子口中所說的十幾年前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太子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即使心中有多少不愿也無法抗命,只得拱手領(lǐng)命。

離開太子府,陸沉舟如釋重負(fù),他佇立在路旁許久沒有挪動,回想方才太子說的那句話,不能被錦衣衛(wèi)壓著,可錦衣衛(wèi)如今是趙王爺朱高燧掌管,而趙王爺和漢王爺向來走得近,他們?nèi)穗m一母同胞,可朝中皆知這三人面和心不和,要不是皇上在上面壓著,指不定那二位王爺會做出什么事情。

如此看來,衛(wèi)拾柒做得事情皆是受了趙王爺?shù)拿睿椰F(xiàn)在牽扯的人越挖越多,不過話又說回來讓漢王爺和趙王爺為何會牽扯進(jìn)來。

“咳咳。”

陸沉舟身后有人拍了他兩下,來人穿著粗麻布衣,帶著斗笠,臉上蒙著黑布。

“周正。”

陸沉舟滿臉詫異地看向揭下黑布的周正,只是如今的他好似得了怪病,臉上和手上都布滿了如同蚯蚓的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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