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么確信?
因為陸歸林的言行不合邏輯。
他一直在試圖勸說金滿倉等人下定決心,多投錢、早受益。
但問題在于,他是主投資人,理論上應該和金滿倉他們一樣反復權衡利弊、評估風險。
但自始至終他都像個打了雞血的傳銷頭子,只強調收益、許愿錢景,不談風險和隱患。
所以趙華北猜測,陸歸林要么和富貴山景區的運營方勾連在一起;
要么空手套白狼——盯上了金滿倉等人的本金。
只可惜,金滿倉等人“身在局中不知局”,不像趙華北“旁觀者清”。
事實上就算不是騙局,趙華北也會阻攔金滿倉收購景區。
因為2002年底到2003年上半年會有一場不期而至的口罩期,會對旅游產業產生致命影響,現在投資比往水里扔錢強不了多少。
眼睜睜的大坑就在那兒擺著,趙華北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金滿倉往坑里跳。
飯吃個差不多了,酒也喝個差不多了,投資的事情似乎也談個差不多了,金滿倉等人基本上已經被陸歸林“拿下”,只等簽訂合同、成立公司、收購景區了。
陸歸林很高興,最后還想把趙華北套進來:“兄弟,有錢一起掙,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發財?”
他端起酒杯給趙華北敬酒,趙華北急忙端起酒杯回應:
“誰不想發財,可是投資景區數額太大,我手里那點錢使不上勁。”
“有多少算多少唄,金總都說了,掙錢的事兒要帶著你一起干。實在不行讓你女朋友給你投資啊?”
“也對哦”,趙華北像是受到了啟發,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我打電話問問,稍等哦。”
趙華北拿著手機離開包廂,陸歸林和女秘書在笑,金滿倉微微嘆了口氣。
趙華北越陷越深了,一旦對富婆的金錢產生依賴,他的腰就再也直不起來了。
趙華北來到包廂外面,靠著木棧的欄桿,回頭看看并沒有人跟出來,撥通了唐安若的手機號:
“唐老師,我這邊快結束了,來接我一下唄,你的打車費我出……哎呀別生氣嘛,不是我要喝酒,人在江湖、被逼無奈,何況事關投資,不敢得罪客戶……”
“拜托了親姐姐,就當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趁清醒才給你打電話,等會要是迷糊了,開起車就走,那就醉駕了,不是又給你添麻煩……”
“好了好了我尊敬的唐唐老師,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為新傳院出生入死、殫精竭慮做了那么多事,你就勉為其難從了老衲吧……”
好說歹說,連哄帶騙帶耍無賴,唐安若終于答應打車過來,給趙華北當代駕。
趙華北掛斷電話回包廂。
進門之前,調整情緒,沉下臉來,像個被罵的受氣包。
陸歸林正盼著他呢,見趙華北的表情不對,急忙問道:
“怎么了兄弟?你女朋友什么意見?”
趙華北很憋屈的樣子:“她不給我投,還找理由搪塞我,煩死了。”
陸歸林和女秘書對視了一眼。
女秘書急忙說道:“女朋友要哄的,不能硬來,得哄著來。”
“哄了,沒用!”趙華北賭著氣:
“她說富貴山景區、富貴湖周邊的環境都存在嚴重的環保問題,對岸的建筑、這邊的餐廳都要深度整改,上面的督導組很快就來了,沒個兩三年,這事兒完不了。
“陸總你評評理,這不是忽悠我嗎?
“不想出錢就不出錢唄,還找這破理由!
“這樣,她不出我出,我有多少出多少……”
“等等兄弟”,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金滿倉攔住趙華北,審視的目光盯著陸歸林:
“陸總,富貴山景區存在環保問題嗎?”
另外兩個老板也盯著陸歸林:“督察組都快進駐了,還投什么資?”
“沒有的事”,陸歸林臉色難堪,急忙否認,“哪有什么環保問題?”
金滿倉很慎重:“不對,無風不起浪,你最好打聽清楚。”
“反正我是真沒聽說!”
陸歸林先為自己開脫,隨即質問趙華北:
“兄弟,這是哪來的消息,你可不能亂說?”
趙華北的表情像是犯了錯,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怯生生地問道:
“我是不是說錯了話?”
“你剛才說什么環保,什么督察組,說出來的話要負責任的。”
趙華北委屈地說:“肯定是我女朋友亂說的,她就是不想出錢,騙我。”
“不不不”,金滿倉已經警惕了,問趙華北:“你女朋友是從哪里聽來的消息?”
“我哪知道,她交際圈那么廣,誰知道哪里聽說的?反正她總是有一些內幕消息。大哥,那你看這投資我還投不投?”
“投什么投?不能投!”金滿倉情急之下已經先打了“退堂鼓”,“護”住了趙華北:
“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白花花的銀子打了水漂,哭都來不及。”
轉而又面向陸歸林:“陸總,投資的事情緩緩吧,你最好問問清楚,免得大家伙兒都陷進去。”
“對對對!”另外兩個老板也趕緊附和,撤回投資的想法。
其實到現在他們也并沒有懷疑陸歸林,只當陸歸林也被蒙蔽了眼睛。
“緩緩就緩緩吧。”陸歸林迫于無奈,也只能以退為進,“等我問清楚了再具體研究。”
竹籃打水一場空,陸歸林恨死了趙華北——哪來的這么一個愣頭青?
我也納悶了,就這么一個傍富婆的愣頭青怎么跟金滿倉合作愉快的?
早知道鬧出這么一出,干嘛要拉上趙華北?
酒席散了,心里憋著氣的陸歸林結了賬帶著秘書走了。另外兩個老板也走了,只剩下趙華北和金滿倉。
金滿倉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與輕松。
雖然趙華北今天看上去有些不靠譜,但不得不承認,他是自己的福星和幸運星,歪打正著“救”了自己一把,要不是他,就破財了。
金滿倉在附近訂的酒店,趙華北要趕回學校。
金滿倉不讓趙華北開車:“你等我一下,我讓飯店給你叫個代駕。”
“不用,大哥”,趙華北攔住金滿倉,“我女朋友來接我,就快到了。”
“那個富婆來接你?”
“對。”
金滿倉頓時如鯁在喉:“兄弟,不是我說你……”
“又要勸我走正路、自尊自愛是不是?”趙華北不等金滿倉說完就嬉皮笑臉地打斷他。
“你不想聽我也要說……”
“你說了我也不聽。”
“為什么不聽,很光榮嗎?”
“光榮不光榮的,反正人是我自己找的,路也是我自己選的,我不后悔。”
“不是,你想想那么一個又老又丑的女人,雖然有錢……”
正說話間,一輛出租車停在兩個人的面前,從車上走下來唐安若,叫了一聲:
“趙華北”。
金滿倉搭眼一瞅,“……嗯????”
他愣住了,眼睛瞪得比嘴巴還要圓。
看看唐安若、看看趙華北;看看趙華北,又看看唐安若:
這是那個富婆?這也太漂亮、太年輕了吧?
我的老天爺,這樣的“富婆”我也想找、這樣的路我也想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