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若的感受是趙華北特意渲染和引導的。

他動機不純，從換了一身正式的衣服開始，就打算在唐安若面前撕掉“學生”的標簽，填平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鴻溝”。

不管是搞笑的、放肆的、嚴肅的，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也都是為填平鴻溝。

沒有鴻溝，才有愛情。

“唐老師，我突然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沒等唐安若說出她的怪異感覺，趙華北先拋出了話題。

“什么奇怪的感覺？”唐安若下意識地想，你不會也覺得咱倆像情侶約會吧？

“我說過了你別生氣。”

“不生氣，你說。”唐安若更加斷定趙華北的感受與自己的感受一樣。

趙華北認真地說：“同學們都在軍訓，咱倆背著他們出來吃飯，像不像兩個大人大半夜把孩子扔家里，偷摸出來吃燒烤的？”

“去！”

唐安若在趙華北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又氣又想笑。

自己只是想到約會，趙華北都想到孩子生下來以后的事情了：

“趙華北你再放肆，飯就別吃了。”

“我錯了，都說了不生氣的嘛。”趙華北耍賴。

正是飯點，西餐廳客人不少，一個迎賓小姐站在門口招呼著客人。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唐安若突然拉了一下趙華北：

“等等，有熟人。”

隨即側過身去，唯恐被熟人看到。

“誰？”趙華北看見兩個新傳院的女老師正和迎賓小姐交流著什么。

趙華北笑了：“你同事啊？同事怕什么，我去打個招呼，正好拼個桌！”

“你回來！”唐安若一把拽住趙華北，“多尷尬啊？”

“吃個飯而已，有什么好尷尬的？”

“他們要問我你是誰？我怎么說？”

“就說我是你學生啊？”

“你穿這一身像學生嗎？她們不定怎么想呢。”

唐安若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你穿這一身，我就不該請你吃飯。快走，換一家飯店。”

趁兩個同事進入西餐廳，唐安若趕緊推著趙華北快速從西餐廳門口通過，走出很遠才放慢了腳步。

偷感好重的一頓飯！

趙華北瞅著唐安若壞壞地笑。

“你笑什么？”

“唐老師，我突然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什么感覺？”

“咱倆不就吃個飯嗎？怎么既像做賊，又像偷情呢……哎喲疼疼疼！”

趙華北一句話沒說完，唐安若的利爪已經(jīng)在趙華北的胳膊上狠狠地擰了一把。

趙華北疼得齜牙咧嘴，快速揉搓著被掐的皮膚。

“掐刑”很殘忍，但是當一個女老師給一個男學生施以“掐刑”的時候，說明師生間的鴻溝正在被填平。

“唐老師你夠狠的？”

“讓你再胡說。”

“實事求是嘛。”

“我是你老師，你放尊重點兒！”

“哪有老師掐學生的？”

“再胡說還掐你！”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唄，西餐吃不成了，吃什么呢？”

吃什么？唐安若也沒有主意。

心里有鬼的時候，總覺得到處都是監(jiān)視的眼睛。

西餐廳里有同事，誰知道其他飯店里會不會遇到熟人？

遇到熟人怎么解釋呢？

就算實事求是地說，他們會相信嗎？

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跟一個小不了三四歲的學生帥哥在一起吃飯，不定傳出多少流言蜚語。

這種事情一旦鬧得滿城風雨，輿論對老師極不公平。

唉，今天算是上了賊船！

不對，請客的是自己，賊船是自己親手打造的呀。

好像也不對！

船是好船，是趙華北不知不覺把它變成了賊船！

歸根結底，今天壓根就不該請趙華北吃飯。

趙華北理解唐安若的為難：

“唐老師，往西走五百米有個‘塔西夜市’，要不然去夜市吃小吃吧。

“吃小吃的老師應該不多，不怕碰到同事。”

“夜市上有什么？”

“嗯？”趙華北的表情像是看到剛出土的文物：“您不會沒吃過夜市吧？”

趙華北是震驚的，連夜市都沒有吃過，唐安若的大學生活怎么過的？

你跟舍友就不出來逛逛嗎？

逛到了夜市你“逃”得掉美食的誘惑嗎？

子曰：路過夜市決絕不回頭者，非人也！

“我確實沒吃過”，唐安若多少有些窘迫，“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像個中國人？”

“你不是不像中國人”，趙華北說，“你是不像凡間的人，凡人誰能拒絕錢州的夜市？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父母從小把你當成小公主來養(yǎng)，一切都要規(guī)規(guī)矩矩，不管是衣食住行，還是吃喝玩樂，都要絕對健康、絕對安全。

“就比如吃飯只能吃家里的飯，要不然就是吃食堂，還得是小灶。

“實在要出去吃飯的話，必須要進正規(guī)上檔次的飯店，是不是？”

“吃的健康沒什么不對吧？”

“當然沒什么不對”，趙華北說，“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沒意思。

“小時候聽父母的，上了學聽老師的，當了老師聽院長的，將來結了婚聽老公的，老了聽兒女的，一點都不刺激。

“我還替你惋惜！你知道嗎？錢州夜市天下第一，你錯過的美味太多了。

“最常見的羊肉串、麻辣燙、泡饃、米線、涼皮，咱就不說了，

“單說錢州特色的杏仁茶、小籠包、桶子雞、跑子肉、雞血湯、熱燒餅、羊雙腸、炒涼粉、玫瑰糕、豬蹄、羊蹄、大扣碗……

“只要不是天上的仙女，誰能拒絕錢州的夜市？

“我這么說吧，在錢州沒吃過夜市，就像上大學沒談過戀愛一樣遺憾。”

“……”

唐安若不說話，倔強的眼神夾雜著些許落寞。

趙華北眼睛里滿是探究：“唐老師，你不會也沒談過戀愛吧？”

“又放肆了是不是？”唐安若瞪了趙華北一眼。

趙華北厚著臉皮笑起來：“不問了，嘿嘿嘿。

“不過唐老師，今天我強烈建議，一定要嘗一嘗錢州的夜市。不去一趟您都對不起錢州夜市一千多年的歷史！”

“上綱上線？”

“不是，其實為了以后能當好輔導員，你也應該去夜市‘考察考察’。”

“吃夜市跟當好輔導員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就比如以后查寢發(fā)現(xiàn)有學生夜不歸宿，不要著急、不要上火，說不定他們根本不是去做什么壞事，而是在夜市上喝多了。

“您不了解夜市，就很難了解學生；只有熟悉了夜市，才能迅速定位，把他們一一揪回來。”

“什么話到你嘴里都是一套一套的。”

“去還是不去呢？”

唐安若猶豫。

趙華北繼續(xù)動員：“你得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不要去想‘該不該’，多問問自己‘想不想’，不想就不去，想就去。你去不去呢？”

“那就去！”唐安若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

倒不是真的為了當好輔導員，有些事情沒有嘗試過的確是個遺憾。

既然趙華北把臺階都塞到腳底下了，不如借坡下驢。

“早都該去試一試！”

趙華北很高興，大著膽子拉起了唐安若的胳膊：“走了走了!”

“趙華北！”

唐安若像被電到了一樣，狠狠地在趙華北的手上打了一下：

“你又放肆了是吧？”

“嘿嘿，真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