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北填報志愿的時間沒超過三分鐘。

第一批次第一志愿：南山大學，專業：新聞學。

抄錄代碼，填好表格。

平行志愿，空著沒填。

第二批次、第三批次，也都空著。

簽字確認，起身去交表，卻被方正一把拉住：“你填好了？”

“好了。”

“給我看看?！?

方正把趙華北的志愿表要過去：“下面怎么不填？”

“用不著，非南山不上！”

趙華北確實用不著填其他院校，別人是估分填報志愿，他只是重復人生而已。

“別裝酷行不行？”方正不愿意看到好兄弟做傻事，“今天‘酷’一次，回家‘哭’一年?！?

“你比我死去的奶奶還啰嗦?！?

“別廢話，好好填。”

“好吧好吧，我填?！壁w華北拗不過方正，重新坐下來。

在第一批次的第二志愿填了“清華大學”，第三志愿填了“北京大學”。

“好玩兒嗎？”方正全程盯著他填表。就算趙華北估分過了重點線，方正也不敢信他能真的能考過重點線。

方正語重心長、耳提面命：“別鬧了老趙，第二批次好好填，第三批次也別空著?！?

“不填了。第二批次、第三批次的學校我都看不上?！壁w華北不想瞎耽誤工夫。

方正抓住了他衣服不讓走：“你對自己負點責好不好？學校差點兒沒關系，可以選BJ、上海、廣州、深圳的學校，大城市機會多?！?

“真的不填了。其實上不上大學無所謂，我就是不想離開南山省。美麗的南山我的家，風吹‘牛馬’遍地花。”

“南山又不是草原，哪有牛馬？”

“牛馬遍地都是，條條大路有牛馬。”趙華北沒正形地起身上交志愿表。

班主任梁敏就站在馬見青的旁邊指導他填報志愿。接過趙華北的志愿表，只掃了一眼就冷笑一聲：“趙華東……”

“老師，我叫趙華北?！?

“隨便了，這是你填的表？”

“怎么了？”

梁敏每個頭發絲都透著嫌棄，就像當初被拒絕交費補課時表情：“南山、清華、北大？咋地，南山錄取不了，給你錄取到清華北大去？”

同學們哄堂大笑，馬見青笑得最兇。只有方正手按額頭，替好兄弟尷尬。

趙華北也不在乎，樂呵呵的：“清華北大錄取我我也不去，就喜歡南山，非南山大學新聞系不上?！?

“學新聞你神氣什么？”梁敏被堵得咬牙切齒，“反正你也簽了字，考不上怪不到別人頭上?！?

隨即揚了揚趙華北的志愿表，公開“處刑”：“大家都來看看，這是趙華北的志愿表。我給大家念念——

“第一批次第一志愿南山大學；第二志愿清華大學；第三志愿北京大學。第二批次、第三批次都空著沒填，你們見過這樣的嗎？他以為他比得了馬見青，想上那個學校就上哪個學校？”

被奚落的趙華北毫不在乎，低頭瞅瞅馬見青的志愿表。隨便一掃，第一批次清華、復旦、浙大，都是頂尖名校。

趙華北放心了，馬見青鐵定滑檔。

“梁老師別生氣，我當然比不了馬見青，他是我們班的‘定海神龜’……不是，‘定海神針’，但是我有著一顆向馬見青學習的心。等馬見青考上清華，我一定第一個看他的笑話……不是，反正我等著他的好消息！馬見青加油！”

趙華北不再理會梁敏，拍了拍馬見青的肩膀轉身離去。

走到方正的身邊，認真說道：“我在外面等你！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報南開，要報南山！”

他聲音不小，會議室的人都聽到了。

趙華北不尷尬，方正卻尷尬得不行。

方正后面坐著的是“張欠兒”，問趙華北：“你說我該報什么？”

張欠兒的成績相當糟糕，本科沒有指望，只能上?？?。

既然他主動“求教”，加上人品不壞，以前還經常在一起打籃球，趙華北就順便指導：“你可以報‘北師大’。”

“我報‘北師大’？你真瞧得起我！”

趙華北糾正他：“不是北京師范大學，是‘北邊師范大學’。”

眾人又哄堂大笑。木蘭一高學生嘴里的“北師大”，特指木蘭一高“北邊”不遠處的木蘭師范學院，?？?，差勁。

不過用不了一兩年，木蘭師范學院就會成功晉級本科院校，從差勁的“木蘭師范學院”變身為差勁的“木蘭師范大學”了。

如果張欠兒聽話，至少他會從中受益，混個不用考的專升本。

……

走出大樓，趙華北在林蔭道上晃蕩。

久違的校園讓他感到親切，有一種重回故里的恍惚感。

梧桐樹、小花園、籃球場、大食堂/

池塘邊的歪柳樹/

水塔上的爬山虎/

樓頂安放的大喇叭/

都像是初戀臉上的小酒窩/

不經意間就闖入了夢鄉。

木蘭一高是多少人的夢中情人?。〉戎?，過段時間我再回來看你。

那個時候，狂妄的馬見青已經滑檔了吧？

那個時候，我已經被南山大學錄取了吧？

那個時候，方正正后悔不迭，或慶幸上岸吧？

那個時候，全班所有人都會記起今天發生的一切吧？

他們會不會對我的“預測”頂禮膜拜？

好想看看囂張的馬見青夾起尾巴躲著人走的樣子；

好想看到梁敏失望透頂、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樣子；

好想看到同學們說起我時，人人意外、充滿困惑，卻無從解答的樣子；

不過方正你可要聽話啊，就算你第一志愿不報南山，也得拉開平行志愿的檔次，給自己留條后路。

“老趙”，方正從綜合樓的方向小跑著追過來，“我還以為你沒等我，自己走了。”

“你報的哪個學校？”趙華北別的不關心，只關心方正填報的志愿。

“南開。”

“靠！”

“你靠我也要報南開！你像個神經蛋一樣，真聽你的報南山？”

“平行志愿呢？”

方正笑起來：“看到你離開我要死要活的樣子，我第二志愿報的南山！”

“真的？”趙華北轉憂為喜，算了算分數，“你還有被調劑到南山的機會?！?

“閉上你的烏鴉嘴！我不上南山，我要上南開！”

“上南開、上南開?！壁w華北笑起來。

能成功“救”起好兄弟，趙華北還是很高興的。

方正征求趙華北的意見：“馬見青組織聚餐，讓我問問你去不去?！?

趙華北猶豫了一下，他真想去參加聚餐，只有親眼見證馬見青的嘚瑟，才能更加期待馬見青的滑檔。

不過趙華北怕忍不住說破天機，萬一馬見青臨陣改了志愿就得不償失了，他還等著盼著看馬見青的笑話呢。

“我不去，看他就煩?！壁w華北最終還是決定不去。

“就知道你不去”，方正說，“我也不去，走，我請你吃飯？”

“你為什么請我吃飯？”

“我知道你心里憋著氣，其實沒必要，你考的也不差?！?

“你請我吃飯是為了安慰我？”

“誰讓咱是兄弟？”

趙華北嘿嘿笑：“是兄弟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跟他們吃飯去吧，我特別想家，要趕緊回家見我爸媽一面?！?

趙華北沒說謊，他重生在前來木蘭一高的中巴車上。重生以后特別想家，特別想去見見重歸年輕的父母和漂亮懂事的妹妹。

方正卻誤會了，一臉凝重地問道：“咋了，你爸媽得了什么病？”

“嗯？誰得病，你爸媽才有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