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成一個產業？”

趙華北往前探了探身子，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金老板您受累給指點指點？”

金滿倉又拿起那把扇子，分析道：

“你的扇子是個好東西，創意好，年輕人喜歡，做法簡單，互動性強。

“可是再好的東西靠擺攤兒掙錢太辛苦了吧？能掙幾個錢？

“我觀察你們半天了，也琢磨半天了。其實你可以只抓生產，另找別人把銷售鋪開，那不就掙大錢了嗎？”

趙華北不說話，依然是那種受教的表情，似乎很期待金滿倉繼續說下去。

妹妹趙華南卻被說動了，這不就是哥哥的計劃嗎？哥哥遇到貴人了？

她看了一眼趙華北，見趙華北不表態，她也就很默契地把目光投向別處，至少不在金滿倉的面前顯露興奮。

金滿倉沒有等來趙華北的表態和咨詢，妹妹的表情也“云淡風輕”，似乎自己所說的一切都在人家的預料之中，只好主動“出擊”對趙華北說道：

“我就把話說明吧，你要是有意向，咱倆可以合作?！?

“怎么合作？”

“我是做旅游的，開著旅行社，全國各地跑。這條街上有我的旅游用品商店，省內幾個旅游城市也都我的店，認識的人也多。

“你把貨交給我，我來幫你全國各地散貨，渠道是現成的，銷售分成，互惠互利，怎么樣？”

趙華北不說話，樂呵呵地盯著金滿倉的眼睛。

趙華北心說這孩子咋不接話茬呢？

“信不過我嗎？”金滿倉保證道，“你不用擔心，我有公司、有店，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沒有沒有”，趙華北笑著擺手，“當然不是信不過金總，能跟你合作我求之不得，不過已經有人找過我了。”

金滿倉明顯一愣，還有搶生意的？

趙華南也是一愣，心說哥哥說的哪門子的事兒?。?

除了心懷不軌的趙聰明，還有誰找過你？

困惑尚未在眼神之中暈開，趙華北已經不動聲色地用腳稍微碰了一下她的腳。

趙華南立刻會意，臉上瞬間多了一些“金總你來晚了”的遺憾與笑意。

金滿倉都有些緊張了，本以為是手拿把掐的買賣，怎么還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可是轉念又一想，不對吧，這小孩欲擒故縱的吧？

憑空制造幾個競爭對手，目的是給我施壓，等我感受到壓力，他再跟我提要求、提條件。

你才多大啊，就跟我玩心眼子？

金滿倉戒備地問道：“兄弟，誰找的你？”

趙華北張嘴就來：“好幾個人！其中兩個談的比較深入，一個是我爺爺的徒弟，做生意的，叫‘方正’。

“以前我們天天能見面，不過他的生意可能沒有你的生意做的大；

“還有一個是叫‘馬大本事’，做‘物流’、跑大車的，幫我家打理過生意。”

“簽協議了嗎？”金滿倉的胳膊下意識地叉在胸口，有些戒備的樣子。

“協議倒是沒簽。”

“為什么沒簽，銷售分成協議沒談妥？”

“也不是，怎么說呢？我覺得他們對漆扇的市場前景看得并不明朗……”

“呵呵”，金滿倉如同看透了一切：“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漆扇能賺很多錢，他們覺得賺不了那么多錢？”

“恰恰相反，其實……”趙華北欲言又止。

許久，終于如同“下定了決心要坦白一切”一樣，說道：

“算了，也許下面一段話我說出來，你也會和方正、馬大本事一樣不再跟我合作，但有些話我還是要說出來，我看出來的問題不能瞞著您，更不能為了賺小錢把您給套牢了，昧良心的錢我不賺！”

“哦？”這句話完全出乎金滿倉的意料。

他都準備好要看著趙華北“表演”心機了，人家卻在詮釋春風般的真誠。

就像買東西，你沒發現東西的問題所在，賣家主動給你指出來。

金滿倉甚至為剛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慚愧：“兄弟，你話里有話啊，詳細說說?！?

“其實吧金總”，趙華北說，“剛才我一進來的時候就向老板娘打聽您的人品，老板娘的原話是您這個人很不錯，以前在機關工作，是體制內的人，后來下海經商掙了錢。

“她還說您是看我們倆擺攤兒可憐，想幫幫我們。

“從這一點來看，您是個好人，所以有些話我們聊得越開、聊得越透，我心里越踏實。

“我先問您一個問題吧，您對漆扇的市場前景真的看好嗎？”

金滿倉說：“市場前景很不錯，我是做旅游的，對旅游市場還算了解，不會看錯?！?

“那金總您有沒有想過，有市場前景的東西就有可能一哄而上，你干我也干？

“就比如說這漆扇這東西，目前市場上沒有，是個新玩意兒，當下在任何城市只要上貨都能掙錢。

“但問題是這東西沒有門檻，材料簡單，成本低廉，類似的扇子隨便找個木工作坊都能做。

“生漆也到處都是，漂染的手藝一學就會，很難形成知識產權。

“所以啊金總，不出預料的話，這東西在任何地方出現一個月，很快就有人跟風，攔都攔不住。

“最遲三個月到半年，恐怕就得臭大街。所以金總，漆扇的市場前景不是沒有，但是不會長遠。

“你我要是合作的話，最多掙三個月到半年的錢，再往后就不一定能掙到了。這一點你考慮過嗎？”

金滿倉聽完笑了，沖趙華北豎起了大拇指，發自內心地稱贊道：

“知道嗎兄弟，你讓我刮目相看，你真誠、善良，又有見識，了不起，我很喜歡。

“拋開生意放一邊，我老金今天先表個態，先要交你這個小朋友，以后但凡有事我能幫上忙的，你一句話的事兒！”

趙華北連連擺手：“金總您抬舉我，我謝謝您?！?

“別！我有個要求，以后別喊金總，喊哥行嗎？”

“哥，那我就不尊重了？”

“這是什么話？有你這么個小兄弟，我老金高興。

“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屁都不懂，凈給小姑娘寫情書了，哪像你，這么小的年紀看問題看得這么透徹?！?

趙華北嘿嘿笑：“那這次我們還合作嗎？”

“當然合作”，金滿倉說，“其實根本不需要你提醒我，我好賴也在旅游市場摸爬滾打了十來年，很多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說的非常對，漆扇一旦全面推向市場，很快就會引來大批跟風的人。

“你賣扇子，他也賣扇子；你搞體驗，他也搞體驗；你賣的貴，他就開始降價格，這樣的人多的是。

“不過中國市場那么大，我們能毫無競爭地賺足兩三個月，那已經是非常大的一筆生意了。

“還有，只要你我確定合作，我們就專門成立一家公司，包裝一個漆扇品牌，注冊上商標，誰侵權就跟誰打官司，他們賣的越多、賠的就多，打官司也能掙不少錢回來?！?

趙華北搖頭：“商標維權很難的?！?

“事在人為！”金滿倉說，“我有專門的法務在做類似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既然這樣，那就合作？”

“合作！”金滿倉說，“等會兒我就回公司安排人擬定銷售分成協議，再準備注冊公司的材料，明天上午到我公司咱們再過細細節。你現在回去只管抓緊生產扇子，越多越好。

“實在不行，多雇些人，多聯系一些家具廠，第一批先趕制生產十萬把扇子，到時候我跟我全國各地的朋友聯系，在全國各個旅游城市散貨。

“最好再請你辛苦一下，撰寫一份漆扇漂染的說明書，或者錄一個視頻，那就不需要你全國各地培訓了，怎么樣？”

趙華北說：“這都是小事，不過我有一個難處和一個建議。

“難處我幫你解決，是定金的事嗎？”

趙華北意外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我爺爺把廠子給我了，我不好意思再找他要錢；我爸爸不支持，我也不能找他要錢，所以……”

“放心”，金滿倉明白了趙華北的意思，“我先給你打2萬塊預付款！”

“那太感謝金總了。”

“再說說你的建議是什么？”

趙華北說：“我的建議是這樣的，如果有一些旅游城市愿意參與到我們的合作中來，我們可以為這個城市量身訂做一批扇子，我再專門設計一些比較好的宣傳文案，讓這些城市出點贊助費！

“當然我知道，不是什么企業都有跟各地政府合作的資格，所以這兩天我準備聯系一下木蘭電視臺的熟人，做個采訪，上上電視，強化‘漆扇漂染工藝’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屬性，提升一下漆扇的價值，你覺得怎么樣？”

“哎呀呀，這想法太好了！”金滿倉連連感慨，“兄弟你真是高中畢業嗎？太厲害了！這樣，對接政府的事情交給我；你聯系記者以后，可以安排在我的店里展示和拍攝?！?

金滿倉隔著窗戶一指：“就那家店，木蘭文化旅游總店！”

“好嘞！”

雙方握手達成初步協議，又過細了下一步的一些細節。

西餐廳店的老板娘親自給端上來兩份牛排，擺在趙華北和趙華南的面前。

金滿倉對老板娘霸道地說道：“牛排我來請，就這么定了，再給孩子上兩杯橙汁！”

這次趙華北不客氣了：

“那就謝謝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