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辭了文學社理事？”

薯條在少女白皙的指間被碾碎成泥，蘇曉檣哦豁了一聲，頗為惋惜：“早知道上午我就不請假了，錯過了一場好戲，陳雯雯當時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別總想看我的熱鬧行不行，我都沒嘲笑過你審美降級到連趙孟華都能看上，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把楚子航當偶像的嗎？”

路明非毫不留情地揭開蘇曉檣的傷疤，女孩果然皺起了眉頭，齜牙咧嘴地道：“別和老娘提趙孟華！誰還沒傻逼的時候了？”

小天女臉有點發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氣的，說話也比以前粗俗了些，撲上去就搶路明非面前的雞腿，路明非連忙一捏一吸一吐，得意洋洋地向蘇曉檣展示那根干干凈凈的雞骨頭。

“你屬狗的啊吃這么干凈？”蘇曉檣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起來，路明非也笑了起來，他們坐在落地窗下看著突然陰沉的天空，風撕裂了春光，像是摔碎的鏡子往地面落去，世界在飛散的鏡片中變換模樣，只是有些潮濕。

“我小時候報過舞蹈班。”蘇曉檣覺得不能對不起此時的氣氛，哼哼著就要站起來給路天尊舞一段，路明非生怕她折了腰趕緊拉住她連呼小天女你快收了神通吧！

“你怎么會想退出文學社的。”蘇曉檣以前就覺得路明非這人焉兒壞但沒那么酸唧唧，而且又懶又擺，文學社屬實不該是他待的地方，光是定期的讀后感都足夠他頭疼了。

他加入文學社的原因無非是因為陳雯雯，幾乎所有男生都和他一樣并不是熱愛文學，他們在群里從不談論文學，他們為的是那個陽光下的穆斯，穿著白裙子的女孩。

“因為沒什么意思，我以前口味偏酸覺得別人朝我伸個手我就要跟著她走，其實還是在逃避，現在我不想逃了。”

路明非喝著可樂，碳酸飲料在他的嘴巴里咕咚，吐出一個個代表著那個衰仔敏感內心里秘密的泡泡。

他過去總是糾結些情啊愛啊的，仿佛加入文學社就不得不著重考慮這些東西了。

可在離別與悔恨面前，路明非雙手刨土刨到滿是血跡時都沒再想起那個衣裙飄飄、開學時坐在長椅上讀著《情人》的文藝少女。

“做得真好。”蘇曉檣坐在地板上雙手抱著腿，輕聲道：“有些女孩就是這樣，如果看不上你又覺得你還行她會很樂意把你發展成朋友關系，可配不上她心目中男友的標準，所以你們永遠也走不到那一步。”

少女歪著頭看他：“至于總對你若隱若離的、時不時讓你產生些朦朧的感覺，當然是因為有狗誰不逗著玩呢，多有意思啊。”

路明非說是啊，可他也沒怪過別人，有些話你不說出去別人就沒法拒絕，選擇其實都是自己決定的，告別陳雯雯又何嘗不是告別過去的自己呢。

于是他們談天又說地，一會聊楚子航那張帥臉不去當明星真可惜了，一會又說柳淼淼眼光又高又差，大家都知道鋼琴小美女喜歡楚師兄，可誰都不會在她面前提這事，看她傷心自己也覺得傷心，青春這么美好值得悲傷的事本就不多，又何必給自己添堵呢？

他們很默契地沒有提起另一個世界的事，就如同路明非說的，有些話不說出口就不會得到答案，也許每個人都會有抱著僥幸的時候。

路明非當然不會再逃避了，可蘇曉檣呢？

修行世界殘酷又可怕，她現在只是一個會在你身邊陪你吃炸雞喝可樂聊青春的女高中生，她有大好的前途，常人想象不到的幸福對她而言唾手可得，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永遠活在最光鮮亮麗的地方。

是啊，你路明非又拽又帥又能打，沒人比你更猛男，可你走的太快了，你不愿停下腳步，誰又會愿意一直去追逐你的背影呢？

但路明非不覺得孤獨，快意恩仇的生活不需要追隨者，他只管往前走就好。

蘇曉檣伸出手讓雨滴落在她的掌心，冰涼涼的，讓她的心情越發平靜，女孩輕聲道：“你知道為什么我收到你發的消息之后立刻就給你租了個房子嗎？”

路明非說因為小天女你仗義唄。

蘇曉檣沒理他的爛話，繼續說：“因為我怕你突然不見了，所以我想要找個理由讓你停下來，至少先停下來一段時間，讓我做好準備。”

路明非說小天女你這是話里有話呀，我一個大活人怎么會突然不見呢現在監控這么多肯定能找到我，我又不是神奇四俠里的隱形女……

“少和我貧嘴！我還不知道你什么德性！”蘇曉檣終于忍不了他老是插嘴打諢，撲上去就作勢要咬他，把路明非嚇得連忙做了一個給嘴巴上鎖的手勢。

“隨便你怎么想，反正女人都是自私的，女孩也一樣。”蘇曉檣用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掩飾她此刻的心虛：“無論你跑多遠都得回來找我，不然我就去找你！”

可突然間那強硬的語氣又軟了下來，女孩坐在他的旁邊蜷縮起身子像是團起來的小貓，平日里一點就炸的毛發前所未有的柔軟。

“我其實都看到了，你倒在地上的時候大師兄流淚了……你沒哭，但我知道你也不好受，但我只能看著，就那么看著你、看著你們，什么都做不了。”

他們最終還是戳開了那一層紙，路明非沒有意外，小師妹在他眼里一直是脆弱又堅強的女孩，她偶爾也會逃避，可抹了把臉之后就會變回披著甲胄的戰士。

“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大師兄那是鐵漢柔情，不丟人。”

路明非接上她的話，又捏起一根薯條蘸著番茄醬丟進了嘴里：“是我沒照顧好你，不過只有那一次了，以后誰欺負你你和我說，我把他全家都剁成臊子。”

“別動不動就學四師兄說要殺人全家！我們門派風評被害就是因為你這樣在外面亂說。”蘇曉檣臉紅紅的：“我不喊你師兄了，免得人聽到誤會。”

“喊哥哥也行。”路明非賤笑兩聲，蘇曉檣先是咬牙切齒而后忽然柔媚一笑張嘴就要喊他，嚇得路明非趕緊捂住女孩的嘴連聲告饒。

“真好，我們還活著。”路明非說。

“是啊，真好，我們還活著。”蘇曉檣說，“真好，我還記得你，你也還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