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沒有去網吧，他坐在路燈旁的長椅上沒有感到困倦，雖然大部分權柄都交易給了那個小魔鬼，但身體素質還是憑空高了好幾層樓。

不然也做不到一拳打穿實木桌子，胖堂弟當時驚得張著嘴流口水估計想路明非肯定被蜘蛛咬了，不然咋變得這么牛逼了呢？

事實證明大晚上高中生還是不能出去亂走的，不久前路明非遇到喝多的紋身哥，一見面就要掏他口袋。

路明非何許人也？九州人稱路天尊！一巴掌就扇得紋身哥倒地上抽抽，臉腫得像發酵的面包，好懸沒給他打斷氣。

“先湊合一晚吧反正也不困……媽的老子人緣怎么這么差？離家出走都找不到個朋友能接濟！”

路明非本來是想找個賓館的，但莫名其妙就走到了這里，風這么一吹還挺舒適，干脆就坐在椅子上休息，從未覺得肩頭這么輕松過。

“那是因為哥哥你不愿意去交朋友咯。”

晚風徐徐，路明非忽然感到右臂傳來溫熱，他側過頭去看到了正盯著天空發呆的小紳士。

那是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男孩，臉蛋圓潤漂亮，穿著一身西服，戴著白絲綢領巾，白色方口小皮鞋在他腳上隨著律動而晃悠著。

這個長得乖乖的男孩就是在修行世界負責給路明非殺的人埋尸的路鳴澤了，自稱是來自地獄的魔鬼推銷員，總想讓路明非拿出靈魂和他交易，但從沒成功過。

他們在一起經歷很多事，最后是路鳴澤扶著路明非的手將不可一世的至尊釘死在了王座上，所以路明非和他分享了世界的權柄，那本就是他們共有的。

月光和燈光交織在男孩稚嫩的臉上，像是流淌著的輝光，滿溢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悲傷，他安靜地遠眺，像是恒古存在的雕塑，帶著些讓人們望而生畏的神性。

路明非的表情從詫異再到驚喜，最后歸于平淡，輕聲說了一句還活著就好。

路鳴澤也沒接話，他們并肩坐在路燈旁的長椅上，風撩動著綠葉青草像是流動的樂符，奏響淡雅悲戚的曲調，皎潔的月光比不過頭頂昏黃的燈光，哀傷中又帶著快要枯萎的浪漫。

“在九州我經歷很多事，后來也想了很多，現在看到你就又想起了一些。”路明非主動打破了沉默，輕輕地道：“二師兄和我說過，如果一個人不愿意承擔他的那份責任，那么就一定會有人替他去承擔那份責任。”

“比如我的父母，他們把我寄養在了嬸嬸家，過程不算美好，但我恨不了嬸嬸，無論她是好還是壞，所以我只是嚇唬了她一下，上次敢指著鼻子罵我的人連腦袋都被我擰了下來。”

路明非說，“那么你呢？你又替我承擔了什么責任。”

路鳴澤嘆了口氣：“哥哥你突然變得這么直白真讓我適應不了，看來你真的改變了。”

“就像我曾經和你說過的，你不悲傷是因為有我代替你悲傷，你不孤獨是因為有我代替你孤獨，真殘忍，不是嗎？”

“我記得，那次我快死了，你讓我和你交易，繼續讓你代替我憤怒，讓你代替我強大。”

“可你拒絕了。”路鳴澤忽然笑了起來，瑰麗的黃金瞳在燈光下罩了一層朦朧的霧，他歪頭對著路明非笑：“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的哥哥要長大了。”

“去，說話沒大沒小的！”路明非啐了一口，小鬼頭總想著占他便宜，又問道：“我們總是這樣嗎？”

“是啊。”路鳴澤說，“我們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在某個角落里相依為命。

“哥哥，你接下來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簡單點的吧，喜歡誰就去泡誰，誰惹我我就往死里揍他，我要當師兄他們那樣牛逼的人，腰間別刀行走天下，誰敢動我在乎的人我就殺他全家。”

“嗯嗯嗯！哥哥霸氣！”

路鳴澤在路明非疑惑的眼神中拿起小本子寫寫畫畫：“這可是路天尊的圣言錄，小弟我要記下來帶回去日夜朗誦，哥哥你可不要把吐出去的唾沫又舔回來哦，那就太惡心了。”

“對了，我這次回來還給哥哥帶了點禮物，命運總是殘酷，但弟弟我還是很溫情的。”小魔鬼笑瞇瞇地拍了拍路明非的大腿：“一會兒就該有人找你了，我用你的賬號給蘇曉檣發了消息。”

“那又怎樣？”

路明非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我和小天女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頂多算是兩個敗犬，但你真指望她能和我一起抱頭痛哭啊？”

“還記得趴在你懷里睡覺的小師妹嗎？”

路明非當然記得，小師妹姓蘇……他忽然瞪大眼撲上去就要去掐路鳴澤的脖子，惡狠狠地道：“你什么意思！”

“怪我咯，誰讓你沒見過小天女小時候的樣子。”路鳴澤攤攤手：“我修改了一些劇本，雖然不多，因為哥哥你在乎的人不多，不過也夠用了，希望你能喜歡。”

“哥哥，這段時間盡可能地享受青春吧，下次我們再見面就只代表了一件事……”

“——風暴要來了。”

小魔鬼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路明非往旁邊撲了個空，忽然有道黑影遮住了燈光，他抬起頭，看到一位惹火又靚麗的少女。

“喲，這不是我們班的路明非路同學嗎？”少女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怎么流落街頭啦，正好姐姐我知道個好去處，來，把這玩意簽了，以后姐罩你。”

路明非說什么風把蘇大小姐您給吹來啦？我這是出來散個步馬上就回家，您可別……別扒我衣服啊！

蘇曉檣哪管他說什么，強拉著拖進車里一溜煙就竄了出去，完事把他丟到了離學校不遠的地方，又親自帶著他認了個門，丟下枚鑰匙后就走了。

小天女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路明非的起居問題就這么被稀里糊涂地解決了，他想了想事已至此還不如睡覺，至于小魔鬼最后那句話全然沒被他放在心上。

風暴？路明非從不畏懼風暴。

正如命運向勇士低語：你無法抵御風暴；而勇士低聲回應：我就是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