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通玄塔第九層石階上凝結的冰霜，喉間涌起熟悉的血腥氣。斷裂的經脈在丹田處擰成死結，三年前那場剜骨之痛突然在骨髓深處復蘇。

“林淵哥哥，你臉色好差?！疤K映雪伸手要扶我，她腕間的冰晶鏈撞出清響。我避開那片刺骨的寒意，青銅燈在掌心燃起幽藍火苗。今夜是玄天宗十年一度的通玄試煉，若不能登上九層塔頂，我這具殘軀怕是熬不過下一個朔月之夜。

石階在腳下泛起波紋，第一重幻境已然啟動。我看見十五歲的自己站在青云臺上，宗主指尖凝著寒光：“圣骨本是宗門之物，今日取回亦是天理?！澳潜鹆衅书_脊背時，我分明聽見蘇映雪在哭喊，可她此刻就站在我身后，發間落著新雪。

“小心！“蘇映雪突然將我撲倒?；镁忱飰嬄涞牧鹆芯鼓蓪嶓w，擦著她耳畔掠過，在石壁上鑿出三尺冰棱。我瞳孔驟縮——方才那一瞬，她額間分明有冰藍色紋路浮現。

道種在丹田處突然震顫，那枚三年前墜崖時融入體內的黑色蓮子裂開第一道縫隙。重若千鈞的威壓自頭頂壓下，我的右眼突然灼痛難忍。再睜眼時，蘇映雪周身纏繞著九道冰晶鎖鏈，每根鎖鏈盡頭都連著虛空中的血色符咒。

“你的眼睛...“她驚慌后退，發間冰晶化作凰羽虛影。我右眼淌下血淚，視線穿透她心口看見一枚冰魄凝成的凰鳥，其翼上鐫刻著與通天河畔古碑相同的銘文。

通玄塔突然劇烈搖晃，第九層的青銅古鐘無風自鳴。三百里外混沌淵方向傳來裂帛之聲，夜空被一道橫貫三界的紫電撕成兩半。我按住劇痛的右眼，那道裂縫中垂落的根本不是閃電，而是裹挾著神魔殘魂的法則亂流。

蘇映雪指尖結出冰蓮法印，寒氣卻在她觸碰天缺之痕的瞬間倒卷。我本能地抓住她手腕，道種突然迸發黑芒。右眼的重瞳不受控制地轉動，那些暴亂的法則碎片竟在我們周身凝成漩渦。

“原來是你?！拔叶⒅目跐u漸浮現的冰凰圖騰，三年前墜崖時看到的景象終于清晰——那日接住我的不是山風，而是從她背后展開的冰晶羽翼。

塔頂古鐘第七次震響時，我們腳下的石階開始崩解。蘇映雪突然咬破指尖點在我眉心，極寒靈力順著經脈灌入丹田：“以血為契，今日所見永封九幽。“道種表面的裂縫卻在此刻完全綻開，一縷混沌之氣順著血契逆流而上，她額間的冰凰印記驟然亮如白晝。

蒼穹之上的裂縫還在蔓延，我卻聽見了更可怕的聲音——那是封印在混沌淵深處的上古神魔，正在啃噬最后一道天地屏障。

蘇映雪的冰魄靈力在經脈里炸開萬千冰棱，我抓著她的手腕撞碎塔窗。通玄塔外暴雨傾盆，墜落的雨珠卻在觸及天缺之痕的瞬間凝結成血色冰錐。道種在丹田瘋狂旋轉，那些裹挾著神魔殘魂的法則碎片，正順著右眼重瞳灌入我破碎的經脈。

“松手！你會被同化成法則傀儡！“蘇映雪試圖掐訣凍結我的手臂，但冰晶剛觸及皮膚就被混沌之氣吞噬。她心口的冰凰圖騰亮起刺目光芒，九霄之上突然傳來清越鳳鳴。

暴雨中浮現三百六十道冰鏡，每面鏡中都映出她眉心綻放的冰凰印記。我右眼的血淚在狂風中化作赤金符文，竟與鏡中冰凰的尾羽產生共鳴——那些羽毛的紋路，分明是斷裂的天地法則！

混沌淵方向突然爆發出七色霞光，一道青銅巨鐘虛影撞碎漫天血雨。我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浮現與道種表面相同的軒轅劍紋。正要墜落的天缺之痕碎片突然調轉方向，在我指尖凝成三尺青鋒。

“這是...山河鼎的煉化之力？“蘇映雪瞳孔收縮。她背后的冰晶羽翼猛地展開，帶著我們沖向最近的法則亂流。我手中青光暴漲，劍鋒刺入紫電的瞬間，竟看到十萬年前的畫面——

赤發神魔手持混沌鐘橫掃天庭，白衣女子以冰魄神力凍結三界。當軒轅劍貫穿神魔心臟時，斷裂的鐘錘墜入人間化作通玄塔頂的青銅古鐘。

“林淵！“蘇映雪的驚呼將我拉回現實。手中青鋒正將天缺之痕的裂口縫合，但每修復一寸，她額間冰凰就暗淡一分。道種突然發出饕餮般的嘶吼，那些被縫合的法則竟化作黑霧鉆進我右眼。

通玄塔頂傳來震耳欲聾的鐘聲，青銅古鐘掙脫鎖鏈朝我們飛來。我本能地揮劍斬去，劍鋒觸及鐘身的剎那，十萬年前的戰場虛影轟然降臨?；煦鐪Y深處睜開九只血色豎瞳，被封印的上古神魔同時發出咆哮。

“原來你就是那個變數?！疤K映雪突然握住我持劍的手，帶著我刺向她的心口。冰凰圖騰爆發出的極寒將時空凍結，我眼睜睜看著劍尖在觸及她肌膚前崩碎成星芒。

暴雨驟停，蒼穹裂痕中垂落七彩天露。蘇映雪發間凰羽盡數染霜，她撫過道種在我丹田留下的烙?。骸跋麓我娒鏁r，希望你還認得這雙眼睛。“

未等我追問，天露洪流已將我們沖散。我墜入通天河時看到最后的光景，是她撕開虛空時飄落的冰羽——那羽毛上的紋路，與我三年前在剜骨臺撿到的殘片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