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晴。

宜祭祀、祈福、開光，忌結婚、理發。

九龍城，何文田，公主道附近，一棟中低檔住宅樓。

早上七點，老舊的房門咔吱作響，隨意搭配了一身休閑夏裝的顏祖，不緊不慢地出門上工。

剛走兩步，一對鄰居夫婦亦是開門而出。

清爽而陽光的笑容，在顏祖的臉上浮現，開口問候，笑道。

“鐘叔，鐘太，早上好。”

“阿祖，早上好啊。”

鐘叔四十多歲，略顯干瘦，戴著一副圓框眼鏡，是個精明而又友善的老裁縫。

鐘太則是個典型的中年婦女，手臉都布滿了風霜和歲月的痕跡。

坐電梯，下了樓。

再次一番微笑致意后，雙方各行其道。

看著顏祖離去的背影，鐘太望了望，不由得跟旁邊的鐘叔說道。

“阿祖這孩子，長得又帥，性格又好，還有才華，現在都已經在邵氏做編劇了。”

“真好啊~”

對于鐘太的稱贊，鐘叔也點頭表示贊同。

“是啊，阿祖這小子，是真挺不錯的。”

而后，鐘叔又嘴巴一咧，隨口言道。

“看報紙上說，電影圈里有個【大編劇】和【金牌編劇】的說法。”

“說不定阿祖以后也能成為一個大編劇呢。”

“大編劇？”

“那應該能賺不少錢吧。”

“肯定的啊，聽說那些金牌大編劇，一個劇本就能賣十萬二十萬的港幣。”

“啊，能有這么多？！”

“反正報紙上是這么說的。”

“我的天吶……”

“要是阿明、阿紅他們幾個以后也能像阿祖這么爭氣就好了……”

……

上班的日子，總是那么的樸實無華。

轉眼間，黃昏將至。

還是《銷魂玉》劇組，忙碌了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顏祖跟著李瀚祥到處轉，總算是堪好了幾個重要的景。

這一次的《銷魂玉》，依然還是串片電影。

即一部電影，包含多個小故事，幾個故事通常獨立成章，卻又相互關聯，共同構成了一個大故事。

自從七年前的一部《大軍閥》，豪奪346萬港幣的票房，位列年度第三，僅僅敗給了李小龍的《猛龍過江》和《精武門》后。

這種類型的電影便成為了李大導演的經典標簽。

在大致形式上，所謂的集錦式拼盤電影，與此也有些許的類似。

都存在一個基點，開枝散葉，各不相同，卻又相互依存。

《大軍閥》的基點，便是許貫文飾演的大軍閥龐大虎，而《銷魂玉》的基點，則是原初故事的發生地——精神病院。

通過三個成為了朋友的精神病人的嘴巴，講述了三個奇異的故事。

而精神病院的景嘛。

噠！

青山精神病院，主任辦公室。

“劉主任，那之后就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這有什么麻煩的。”

歡聲笑語中，沒有打出gg。

有著邵氏和李瀚祥的金字招牌，這次的合作自然也是很愉快的便達成了。

不多時，醫院大門口。

一輛黑色平治駛出，李瀚祥和顏祖先行一步離開。

副導演馬斐則是帶著劇組的另外兩個小伙伴，留在青山醫院里收拾手尾，商談后續和細節。

在1981年建成的葵涌醫院之前，位于屯門的青山精神病院是香江唯一的一家現代精神科醫院。

而青山醫院的院長也是個大才。

靈光一閃之下，就弄出了一個特殊規定。

借地方拍戲？

行，沒問題。

只要是個正規的劇組都可以。

但是除了相應的費用之外，必須要在電影里面展現出醫院的名字。

就這樣，青山精神病院就成了香江電影中的常客，到了后面，甚至逐漸變成了一個典型說辭。

直接用“青山”來代指精神病，戲謔調侃他人。

等到了后世的網絡時代，那就更不用說了，所謂的青山精神病院，直接就演變成了一個特殊符號。

……

九龍，旺角，彌敦道。

翡翠戲院。

時間逐漸走向下午六點——《絕代雙驕》開畫起片的時間。

“你小子，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慌啊。”

看著一臉平靜的顏祖，李瀚祥忍不住開口吐槽，沒好氣地按了按自己的大腦門。

“瀚祥叔，您怎么看起來比我還緊張啊~”

笑聲打趣之余，顏祖亦是不由得心中一暖。

隨即，以一個輕松的語調，淺笑道。

“主要是都到現在了，慌也沒用不是。”

而顏祖的這番朗聲勸解，讓李瀚祥也樂了。

“所以就不用慌是吧~”

“你小子~”

隨后，李瀚祥張望向了四周，仔細觀察了一番后，道。

“還行。”

“至少今天的上座率，還是能夠保證的。”

楚源這位“楚千萬”的古龍小說電影，在香江還是存在一定基本盤的，有一部分忠實觀眾。

所以上映首日的上座率，問題不大。

但在恐怖的395萬港幣面前，這些忠實影迷所貢獻的票房，完全就是杯水車薪。

要知道，這個票房放到去年，直接就是票房季軍了。

……

幾分鐘走過，開畫的時間到了。

身為邵氏的龍頭戲院，足足有一千五百個座位的翡翠戲院悄然一暗，音響開始躁動，燈光開始散射。

噔噔……噔噔噔噔……

邵氏那無比經典的豪橫片頭，就這么出現在了顏祖的眼前。

——【S·B】

熟悉的logo，牛逼的字母。

當然，在1979年這個時間點，這兩個字母還很正常，且對于影迷而言，還非常的正面。

——Shaw Brothers！

大亨邵一夫自1957年回港后，一手建立的電影王國，一個必然會載入電影史冊的存在。

“開始了！”

“不知道這次楚源導演拍得怎么樣？”

嘩啦啦的細碎雜聲之后，楚源執導的《絕代雙驕》正式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有很多人問，天下最美的地方是哪里？”

……

“有很多人問，天下武功最高的女子是誰？”

……

“我這一招，叫做黃狗撒尿。”

“誒，花無缺，到了你，快脫褲子吧。”

……

“原來是你！”

“花無缺，他就是出賣你爹的管家江琴，殺了他！”

……

坐在戲院里，顏祖看的很認真。

將眼前的電影內容，與記憶中的《絕代雙驕》進行對比。

雖然表現在外面的是一份讓人乍舌的自信和平靜，是讓李瀚祥都忍不住吐槽的松弛感。

但那平靜的水面下，激蕩的暗流也是難免的。

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顏祖其實也存在著一份顧忌和擔憂，即所謂的蝴蝶效應。

在原時空中，這部《絕代雙驕》會是“楚千萬”最后的巔峰。

在香江本埠狂砍400.9萬港幣，位列年度第四。

在苔灣島也是再次突破千萬新臺幣，位列年度第八。

在東南亞市場上，亦是有所斬獲。

不過從此以后，便似輪回再起，楚源又不行了。

那由于部部電影過千萬新臺幣而享譽影壇的“楚千萬”、“楚霸王”，也不再是金字招牌，票房號召力不再。

數次失利之后，楚源更是直接淪為了邵氏的拍片機器，為邵大亨拍片賺錢帶新人。

然后嘛~

就帶出了一個相當給力的小徒弟，名號“王三日”的小胖子，以“搞錢”為座右銘的一代快槍手商業大導——王晶。

……

噔！

噔噔！！

激昂的音樂里，電影已經放到了最后。

一直默不作聲的顏祖，臉上勾勒出了一抹淡笑。

實際上，在三月份的時候，顏祖亦是《絕代雙驕》劇組的一員。

盡管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

但所謂的蝴蝶效應，一看就是不講道理的玄學存在，顏祖也怕出現意外。

而現在。

看完電影之后，顏祖算是把心放了下來。

《絕代雙驕》的質量并沒有出現問題，也沒有出現什么意外。

“瀚祥叔，我們走吧。”

心情不錯的顏祖，起身招呼著李瀚祥，一起走出了熱鬧非凡的翡翠戲院。

頓足間，顏祖扭頭，遙望向了斧山道嘉禾大本營的方向。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耐心靜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