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要升未升，天空翻出魚肚白。晨曦將至。

將熄的火盆映出一個穿著灰色短袍的人類身影，他斜靠著巖壁，在山洞入口處，插著手，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

“天要亮了。”

一只灰鴉站在枝頭，看向隱匿的洞穴入口。

灰衣人打了個呵欠，轉頭看看洞穴內部——換崗的人還沒來。

一行矮小的身影出現在小路的盡頭，行色匆匆。領頭的小家伙頭上戴著——熊的頭骨？

一群哥布林？

灰衣人打起了精神，把手放在腰間的短劍上，等候著哥布林們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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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灰衣人開口說話，格布搶先說道：

“小灰鴉。”

那灰衣人愣了一下，眼睛掃過面前的一隊哥布林，略帶警覺地回答道：

“影子長。”

“開市了么？”格布指了指山洞。

“……你先等會，我怎么沒見過你？”

“一回生，二回熟咯。”格布說著，伸出手給灰衣人握。

灰衣人想無視哥布林伸出來的手，格布看著他，臉上露出狡黠的笑。

人類猶豫了一下，握住了哥布林伸出來的手——那綠色的小爪子里面藏著什么硬硬的東西，被哥布林的體溫捂得滾燙。灰衣人拿在手中一看，是一個王國金幣。

他若無其事地抓了抓自己的腰，順便把金幣藏進腰間的錢袋子里。

“請你喝杯麥酒，兄弟。”格布問道。“怎么稱呼？”

灰衣人不屑地笑出聲來。

“哼，一個小哥布林，還挺懂規矩。”

他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哥布林，低眼看著眼前的小家伙。

“這幾天我們會經常來盤門子，最近哪家的窗戶走了風？刮著風就帶下了果，發財發財。”

格布從書里面學的黑話，一套一套的，給灰衣人說楞了。

翻譯過來，是這個意思：

“這幾天我們會經常來交易，最近有什么能賺錢的小道消息？賺到了錢不會虧待你的。”

“走了風？走了風也刮不到哥布林的耳朵里，你那果自己留著吧。”

看這個人并不配合，格布也沒多問。對身后的格布小隊擺擺手，要往山洞里面進。

灰衣人抬手把格布攔住了。

“入場費。”

“剛給你了？”

“你付了一人份的，其他的呢？”灰衣人抬抬下巴，指向格布身后的十個哥布林。

黑啊！好黑啊！一個金幣不少錢呢！

格布心想，這人看不起哥布林，把自己當作傻子騙——不過他們剛剛來到這個地方，不好和看門的起沖突。

“哥布林個子小，兩個算一個吧。”格布對著灰衣人說。“天都快亮了，你看守了一晚，多辛苦啊，何必跟一群哥布林過不去？行個方便……灰鴉永生！”

小哥布林把兩只手交叉，擺成一只飛鳥形狀，做了一個“灰鴉禮”。這是灰鴉會打招呼的方式，格布在來的路上練習了半天。

這些罪犯，規矩還挺多。哥布林在心中吐槽道。又黑話又暗號的。

那灰衣人皺了皺眉頭，看著面前的哥布林——這家伙還挺難纏的，不肯善罷甘休。

“行吧，你可以帶一個哥布林進去。”

格布聽到這話，轉身對身后的哥布林們下達指令。

“捅捅，跟我走。其他人，回營地待命。”

捅捅眼睛亮了，其他哥布林怨聲載道。

“閉嘴！把貨物看好了，明天我再帶你們進來……今天用不到你們。”

說罷，格布和捅捅兩個向著洞穴內部前進。

灰衣人瞪了他一眼，在格布走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在里面，手腳放干凈點，哥布林。別怪我沒警告你。”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格布賠笑道，手背在身后，做了個不易察覺的小動作。

其他的哥布林在洞口眼巴巴地看著，想一起進來，灰衣人馬上轉頭，面色嚴厲地看著他們，哥布林們討了個沒趣，只好不情不愿地離開。

這洞穴又高又窄，蜿蜒曲折，沒出半分鐘，格布和捅捅看不見入口了。

兩只哥布林轉過一系列的彎角，洞穴終于向他們打開——這是一處開闊地。

一處火把點亮陳舊的升降梯，沉重的機械齒輪旁邊連接著一塊巨石作為配重。哥布林湊到升降梯井的邊緣——木框架結構向著地下延伸，不知道哪里是盡頭。

這東西，真的是灰鴉會造出來的么？

格布看著無底深淵，有些眼暈。媽耶，好深啊。

這地下集市，還真的就是“地下”集市。

想這么多也沒用，來都來了。

格布和捅捅一前一后邁進了升降梯之中，格布拉動了扳手。

升降梯猛地震動了一下，兩個哥布林嚇了一跳，差點跌倒在地。

它停頓片刻，齒輪開始轉動，金屬吱呀，木材發出駭人的崩裂聲響……

升降梯開始緩緩下降……火把的光消失在頭頂，過了十幾秒，格布徹底進入了無底的深淵。

“吸——呼——”

有點緊張……深呼吸。

格布心中盤算了一下，其他哥布林進不來，也不是壞事。第一天，他沒打算做任何的交易。

只有兩件事：聽，和看。

對，要想做生意，第一件事就是做市場調研。

市場價格這種東西，書上寫的是不準確的，哪怕是哥布林都知道這一點。

比如說，老薩滿自己定下的價格，說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更別說人來人往的黑市了。

先要調查好每樣東西的價格區間，這樣才能知道，手中的貨物值多少錢，最多能賣多少錢。數清楚手上的籌碼，才能更好地下注。

“捅捅，記住，少說話，別惹事，跟緊我。”

格布對自己的同伴說。

捅捅點點頭，用手在嘴上做出一個“封閉”的手勢。

“仔細觀察，發現任何問題第一時間告訴我。”

“嗚嗚嗚。”捅捅閉著嘴嘟囔道。

“你現在可以說……算了，這樣挺好。”

升降梯還在運行，兩人不知道已經下降了多深——空氣變得潮濕寒冷，充斥著一股化不開的發霉味道。

格布掂量了一下自己隨身的東西。他現在值幾斤幾兩呢？

窮啊！真窮啊！

他從半精靈巫師身上搜出了20個金幣，其中10個金幣來施放召喚魔寵的法術——蛤蟆沒有死過，所以格布可以一直重新召回大眼。不用再花錢。

再加上賄賂守衛的1個金幣，還剩9個。

不高興身上有50個金幣，是這趟趕集，老薩滿給的本金。對于哥布林來說，這是筆巨款，但是要是用來購買煉金術工具和材料，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根據《點石成金一點通》那本書上面的記錄，光是一套最基本的煉金術工具：包括坩堝，研缽，量杯，吸管，天平等，就要1000個金幣不止！

1000個金幣啊！把整個營地的哥布林宰了賣肉，都湊不到這么多錢！

而自己現在有多少？

59金幣，加上兩瓶安神藥劑，和兩瓶強效瀉藥。

除去這些現金，哥布林們帶了一些毛皮，藥草和獸骨之類的戰利品，這些東西能值多少錢，現在還不清楚。

對了，差點忘了這個。

格布從褲襠里掏出一個錢袋子，打開口，看著里面金燦燦的錢幣。

叮。

+11金幣。

70/1000。

格布露出了哥布林式的狡猾笑容。

這是從剛才那個灰衣人身上偷來的，嘿，巫師之手，是一個好法術。

誰叫他那么沒有禮貌呢？自作自受！

正當格布對自己的狡猾沾沾自喜的時候，升降梯慢慢放緩了速度，齒輪吱呀哀嚎，平臺剎車，停下。

一陣喧囂瞬間填滿了格布的耳朵。

哇……

在星星點點的火把之下，一個錯綜復雜的地下集市，像是有著生命一般，向著兩個渺小的哥布林打開了自己骯臟而喧鬧的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