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的人生哲學,是這樣的:
打不過,就跑。
跑不掉,就打。
既打不過,又跑不掉,怎么辦呢?
“格布是個好哥布林,別傷害格布!格布和它們不是一伙的!”
綠皮膚,尖耳朵的小家伙舉起雙手,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向面前的半精靈求饒。
半精靈巫師一半鄙夷,一半狐疑地看著面前的小哥布林。
可他沒有發覺的是,格布的眼神,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懷中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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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穿越到哥布林的身上的時候,格布心里是無法接受的。
本來是一個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學生,就過了個馬路,只見遠光燈,泥頭車,眼前一白再一黑。
砰!
再睜開眼睛,就投胎哥布林了?!還是從嬰兒開始。
他在十幾年的時間里體驗了一個小哥布林從出生到變成畜牲的全過程。
哥布林是群居生物,所有哥布林從出生開始,就是部落的一部分。
格布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知道自己是“斷牙部落”的一個小屁孩。編號是“小七”。
這很諷刺,因為他穿越前的名字叫做肖祺。這是命運之神在玩諧音梗么?
每次聽到別人小七小七地叫,他就暗自傷心。
我曾經也是個人啊……
就算變成了哥布林,我也得活下去。得融入部落,拼盡全力生存。哪怕這意味著一點點拋棄人性。
質疑哥布林,理解哥布林,成為哥布林。
待他長大了,參加了狩獵小隊,肖祺就給自己起了一個新的名字:
格布。哥布林格布,合轍押韻。
平時打獵,偶爾打劫。久而久之,格布成為了一名合格的哥布林斥候,行為舉止也越來越像一個哥布林了,作為人類的記憶越來越淡薄……要不是今天發生的事情,他可能就真的在成為哥布林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本來,今天格布的小隊出來,不是來打劫的。
他們只是想趁著秋季農忙,在森林邊緣人類的村莊里偷一點吃的:大麥,腌肉,奶酪……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還能搞到一點蜜酒。
哎呀,想一想那甜蜜的味道,流到胃里,軟軟的,暖暖的……
再配上一塊香噴噴的,滋滋冒油的烤肉……一口咬下去……
烤肉……烤肉……誒,哪來的烤肉味?
格布的小鼻子動了動,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用余光看著身旁冒著煙的哥布林同伴們,他們焦黑的尸體散出陣陣肉香。
碳烤哥布林。
嘔!
哎,都怪他們太沖動!
這個瘦弱的半精靈,手無寸鐵,氣喘吁吁地趕路。他抱著自己的肚子,袍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有寶貝!
哥布林一貫欺軟怕硬。看到這送上門來的肥肉。放松了警惕,直接沖了上去。
馬格努比耶在上!格布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厲害的法術,那半精靈不動聲色地彈彈手指,七個同族就被火球給吞噬了。
最可怕的是,火光散去,那半精靈自己卻毫發無損!
這個世界是有魔法的!!!格布心中一驚,作為人類的記憶瞬間覺醒。
在哥布林部落里面待了太長的時間,天天睡在泥坑里,和鬣狗糞便和蒼蠅為伍,從身體和靈魂都越來越像一個哥布林……
自己都快忘了,這是一個奇幻世界,既然存在哥布林,那么也可以存在魔法,也可以有讓自己變回人類的魔法。
我也許可以擺脫這副哥布林的身體!
但是,這都是之后要考慮的事情……現在,他面臨的可是迫在眉睫的滅頂之災——那半精靈巫師在看著自己,手上還冒著灰煙。
“格布和他們不是一伙的……您看,格布沒有武器。格布是個好哥布林……”
“閉嘴……”半精靈有氣無力地說,他緊張地左右查看,看到這林間小路并沒有其他的敵人,皺緊的眉頭稍微松開。男人鄙夷地看了看面前的小東西,嘟囔了一句:
“……哼,歐格瑪在上,我居然淪落到和哥布林交涉……”
交涉?這家伙不殺我?有戲!格布心中狂喜,臉上仍擺出一副示弱的表情。
先活下來最重要。做了十幾年哥布林,他知道,這世界上沒人看得起他們,就連哥布林都看不起哥布林。
被別人小瞧,是一項可以利用的資源。
君子報仇十分鐘不晚。
這家伙不殺我,說明他想要我做點什么事情……可是一個小哥布林對他來說,又有什么用呢?
這個半精靈巫師本來看起來就有些虛弱,剛才放了“大火球”,變得更加疲勞了。他臉上帶著重重的黑眼圈,精神緊繃著,多疑地看著四周。
就算是這樣,他還沒忘了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肚子,護著里面藏著的東西。
格布的眼睛移向男人的腹部。一本金色的書露出一角。
巫師的寶貝書……魔法書?!
小哥布林獸性的一面馬上就興奮了起來:大寶貝!
肖祺人性的一面也興奮了起來:可以學魔法!變回人!
半精靈有氣無力的聲音打斷了格布的思緒。
“喂,哥布林,附近有無主的洞穴么……”半精靈舉起手,對著格布捏緊了拳頭恐嚇道。
“無主的洞穴,格布知道無主的洞穴!”
“帶我過去,小畜生,不要耍花樣,不然燒死你!”
小畜牲?半精靈了不起?雜種狗最會叫喚。格布這樣想著,沒說出口。
看著同伴們的焦尸,格布心有余悸。
他一點也不同情這些陰險卑鄙的家伙。但是那些裝備都浪費了。要是有個盾牌,或者一把短劍,自己也不至于這么被動。
不過,我還有“小寶貝”。
格布的破獸皮靴子里面有個硬邦邦的東西頂著腳踝——一只打磨鋒利的骨頭匕首。
這一片森林是斷牙部落的領地,是格布土生土長的地方。作為斷牙部落的一個哥布林小斥候,這邊的每一個洞穴,每一處山丘,甚至每一棵可以攀爬眺望的大樹,格布都如數家珍。
當然,這也包括——那個地方。
小哥布林的眼睛轉了轉,無主的洞穴,當然有啊,不過,沒主,不代表沒有陷阱。
哥布林的腦子不太靈光,格布明顯感覺到,自己思考的能力受到了大腦容量的限制。
但是他知道,這森林是自己的主場,憑借陷阱,和“小寶貝”,自己未必不是這個虛弱巫師的對手。
格布的力氣和人類十一二歲的小孩差不多,沒什么勁,腿也短,跑不快,但是身手靈活敏捷。尤其在碎石遍地,灌木叢生的森林里,低頭一鉆,一瞬間就找不到了。
雄哥腳撲朔,雌布眼迷離,哥布遁地走……安能捅不死你個老登。
心里盤算著,格布帶著半精靈東繞西繞,在森林中穿梭。
“……還有多遠,哥布林?”
“就在前面。”格布說道。看著那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心里暗喜。活生生又帶著他繞了十分鐘的路。
兩人來到了一處小山丘。山丘的盡頭是個隱蔽的山洞,在下坡處看不見洞穴的入口。
這是格布藏東西的地方,他的“秘密基地”。
每當哥布林骯臟而殘酷的生活讓他感到無法忍受,這個洞穴就是他解壓放松的地方。在這個秘密基地里面,他藏了一堆從人類村莊偷來的破爛,凳子椅子,瓶瓶罐罐,甚至還有一面破鏡子,擺成一個起居室樣子。在這里坐一坐,就還能感受到一點身為人類的尊嚴。
也就剩一點了……
為了保護洞穴的安全,他在洞里面設下了三重陷阱,入口處有一個尖刺陷阱,中間是兩架絆線手弩,最后盡頭處是火油陷阱。
在洞穴的外圍,他還灑了鬣狗的糞便,用來驅散野獸。
最重要的是,他花了幾年的時間,傳播謠言,讓整個營地的哥布林相信,這一片林子住著一只巨熊。
哎,為了一點私人空間,真是煞費苦心……
“喂,咳……哥布林,你先進去。”那半精靈指了一下那個洞穴,他警惕地看著面前的小家伙,眼神游移,上氣不接下氣。
走了這么幾步路,就不行了?格布想。他剛想張嘴說點什么,半精靈抬起了手指,手上亮出火光,眼神中露出一陣肅殺之氣。
“……您相信格布,洞穴是無主的。格布保證。”
格布一副純良的樣子,尖耳朵低順著,眼睛顯出高光。
“哼,相信一個哥布林?你在開什么玩笑。趕緊去,你想變成肉干么?”
看著詭計不奏效,格布只好向著山坡上的洞穴走去。
沒事,還有機會。那個家伙如此虛弱,想必也去不了別處,只能進洞,到時候,洞里面黑燈瞎火,還不是格布的天下。
哥布林這副身體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在黑暗中視物。
格布走上山坡后,假裝俯身觀察洞穴,從鞋里面掏出了“小寶貝”,倒轉藏在手中。
我要先走進洞穴里,躲開陷阱,然后騙那個半精靈進來,三道陷阱,踩中任何一道,他都死定了。
格布吸了口氣,對著坡下的半精靈喊道:“格布說了,這洞穴是安全的!格布進去給你示范一下!”
看著那人沒有動彈,小哥布林邁步走進那洞穴。
好,首先要躲開尖刺陷阱……
唉?
本來蓋著尖刺陷阱的那塊鋪滿泥土的破布不知所蹤,大坑露在外面,尖刺上帶著紅色的血跡。
等一下?!有東西進來了?!
格布心一緊,趕快豎起鼻子嗅嗅,洞穴中沒有風,味道散不開,陰冷的空氣中帶著一股霉味,伴隨著陳舊鬣狗糞便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還有某種燒焦皮毛的氣味?
他瞇起眼睛,看向洞穴里面。
有一處火光。
火光越來越近了。
嗯?
“嗷!!!”
一只后背著著火,肩膀上刺著兩只弩箭的森林巨熊,一瘸一拐地向著格布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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