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脆響驚醒了趴在桌上打盹的我。抬頭看去，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腌篤鮮被粗魯地擱在案頭，湯汁因為震動而濺出幾滴，在木質桌面上留下深色的圓點。
“吃吧，剩飯。“胡桃雙手抱胸站在一旁，梅花狀的瞳孔在燭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窗外——璃月港早已沉入深夜，只有零星的燈火還在閃爍。桌面上堆滿了需要處理的冒險家協會文件，墨跡早已干透的毛筆歪倒在硯臺旁。
“這么晚了，你還沒睡？“我捧起碗，鮮香的熱氣立刻撲面而來。湯里的筍片切得極薄，火腿肉呈現出完美的粉紅色，明顯是精心烹制的，絕非什么“剩飯“。
胡桃哼了一聲，拖過旁邊的椅子反著坐下，下巴擱在椅背上：“往生堂今晚盤點庫存，剛好有剩下的材料。“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香菱教的新做法，反正要練習...“
我忍著笑意舀了一勺湯。溫度剛好，咸淡適中，還能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絕云椒椒的香氣——正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好吃。“我由衷地稱贊。
胡桃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板起臉：“都說了是剩飯。“但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出賣了內心的喜悅。
燭光在她臉上跳動，勾勒出柔和的輪廓。我注意到她的發髻有些松散，幾縷發絲垂落在頰邊，袖口還沾著些許面粉。這個平日里雷厲風行的往生堂堂主，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居家的溫柔。
“看什么看？“胡桃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快吃，吃完睡覺。要是你累倒了，往生堂可不出診。“
我乖乖低頭喝湯，任由那溫暖的滋味從胃部擴散到全身。胡桃安靜地看著我，時不時伸手將垂下的發絲別到耳后。房間里只有湯匙偶爾碰觸碗壁的輕響，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
“對了，“胡桃突然想起什么，從袖中抽出一張燙金的紙片拍在桌上，“新推出的服務，你看看。“
我拿起那張散發著淡淡梅花香的卡片，上面用優雅的字體寫著：“往生堂限定·情侶合葬套餐——執子之手，與子偕葬。“
“噗——“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怎么樣？“胡桃興奮地湊近，眼睛閃閃發亮，“買一碑送一碑，還免費刻情侶畫像！現在預定的話——“
“等等，“我擦了擦嘴角，“我們才剛在一起，你就考慮這個？“
胡桃歪著頭，一臉理所當然：“生死之事要早做打算啊。你看，如果現在預定，可以享受七折優惠，還能分期付款...“
我無奈地放下湯匙：“胡桃，一般人約會不會討論合葬問題。“
“那一般人約會討論什么？“她眨眨眼
“比如...明天去哪里玩？中午吃什么？要不要去看場戲？“我掰著手指數著。
胡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眼睛一亮：“那明天我們去吃萬民堂的新菜吧！香菱說研發了情侶特供套餐，第二份半價！“
我正想回答，門外突然傳來派蒙迷迷糊糊的聲音：“什么半價？哪里有吃的...zzz“
接著是“咚“的一聲悶響，想必是半夢半醒的小家伙撞到了墻上。胡桃捂著嘴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也忍不住笑起來，連忙起身查看，發現派蒙果然倒在走廊里，抱著枕頭繼續做著美食夢。
把她抱回房間蓋好被子后，我回到書房，發現胡桃正拿著我批閱到一半的文件翻看。
“這個委托...“她指著其中一頁，“明天我陪你去吧。輕策莊最近有魔物騷動，兩個人更安全。“
我心頭一暖，點點頭：“好。“
胡桃滿意地將文件放回原處，伸了個懶腰：“那我回去了。“她站起身，卻又在門口停下，“碗放著明天再洗，趕緊睡覺。“
“嗯，晚安。“
她擺擺手，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我喝完最后一口湯，發現碗底靜靜躺著一片梅花形狀的胡蘿卜——這刀工，絕對是香菱的手筆。
第二天清晨，我被派蒙的尖叫聲驚醒。
“旅行者！胡桃在你家門口睡著了！“
我匆忙披上外套沖出去，只見胡桃蜷縮在門廊的長椅上，懷里抱著一個食盒，睡得正香。晨露打濕了她的劉海，黏在光潔的額頭上。
“胡桃？“我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我后立刻精神一振：“早！我給你帶了早餐！“舉起食盒時，她的手臂明顯僵了一下——想必是在這里等太久，肌肉都僵硬了。
“為什么不敲門？“我接過食盒，觸手還是溫熱的。
胡桃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皺：“看你昨晚那么累，想讓你多睡會兒...“她突然打了個噴嚏。
我嘆了口氣，把她拉進屋里：“先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派蒙飄在一旁，眼睛在胡桃和我之間來回轉動：“你們倆...是不是忘了今天約了香菱試吃新菜？“
“啊！“胡桃一拍腦門，“完全忘了！“
于是我們的二人約會莫名其妙變成了四人聚餐。萬民堂里，香菱熱情地介紹著她特制的“情比金堅火鍋“，鍋巴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幫忙端菜。
“這個肉片要涮七秒，象征七夕相會！“香菱用長筷子示范著，“蘸料我特意加了清心花，代表純潔的愛...“
胡桃聽得兩眼放光，掏出小本本瘋狂記錄：“太適合作為往生堂情侶套餐的配套餐飲了！“
“喂...“我在桌下輕輕踢了踢她的腳。
她吐了吐舌頭，夾起一片肉塞進我嘴里：“嘗嘗，好吃的話我們葬禮...啊不是，我們周年紀念日就用這個！“
香菱好奇地問：“什么葬禮？“
“她說的周年紀念。“我迅速截住話頭，同時瞪了胡桃一眼。
派蒙在一旁猛翻白眼：“你們倆真是絕配。“
午餐后，香菱和鍋巴“識趣“地告退，留下我們二人漫步在璃月港的街道上。胡桃一反常態地安靜，手指時不時碰觸我的，卻又很快縮回。
“怎么了？“我輕聲問。
胡桃搖搖頭，發間的梅花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沒什么，就是...“她突然指向路邊的小攤，“糖畫！我要那個！“
我買了兩個糖畫，一個是胡桃模樣的Q版小人，另一個是旅行者造型。胡桃拿著“自己“端詳了半天，突然一口咬掉了“腦袋“。
“味道不錯。“她得意地晃著剩下的糖棍。
我忍俊不禁，也學著她的樣子吃掉了“自己“。胡桃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陽光透過她揚起的發絲，在地面上投下跳動的光斑。
傍晚時分，我們按照約定前往輕策莊處理委托。路上經過一片竹林，胡桃突然拉著我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徑。
“這邊近路。“她解釋道，但閃爍的眼神告訴我沒那么簡單。
竹葉沙沙作響，夕陽的余暉被茂密的竹葉過濾成斑駁的光點。胡桃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后停在一處被竹林環繞的空地上。
“其實...“她轉過身，臉上帶著罕見的猶豫，“我有東西給你。“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香囊，上面繡著精細的梅花圖案，針腳細密整齊——顯然花了不少功夫。
“我自己做的。“她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里面放了安神的藥材，還有...“
我接過香囊，聞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混合著清心的氣息。翻到背面，發現還繡了兩個小小的字——“常安“。
“本來想等一個月紀念日再送的...“胡桃的耳尖紅得透明，“但昨天鐘離先生說你要去稻妻出差，所以...“
我心頭一熱，小心地將香囊系在腰間：“我會一直帶著。“
胡桃抬起頭，梅花瞳中映著細碎的陽光。我們四目相對，竹林中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她慢慢伸出手，指尖輕輕碰觸我的，然后一點點十指相扣。
“旅行者，我...“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這靜謐的時刻。派蒙慌慌張張地飛過來：“不好了！輕策莊的魔物已經開始襲擊村民了！“
我們立刻趕往村莊，發現幾只巖盔王正在破壞農田。戰斗一觸即發，胡桃的護摩之杖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火焰化作蝴蝶的形狀撲向敵人。我配合著她的節奏，風元素將火焰擴散成一片火海。
“左邊！“胡桃高喊。
我迅速轉身，正好擋住一只偷襲的巖盔王。背靠背作戰時，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吸的節奏和肌肉的緊繃。無需言語，我們仿佛已經融為一體，每個動作都默契十足。
戰斗結束后，村民們連連道謝。一位老婆婆甚至拉著胡桃的手說要給她介紹對象，引得派蒙在一旁偷笑。
“她已經名花有主了。“我忍不住宣示主權。
老婆婆看看我，又看看滿臉通紅的胡桃，恍然大悟：“哎呀，般配，真般配！“
回程的路上，月光為我們照亮山路。胡桃一反常態地安靜，直到璃月港的燈火映入眼簾，她才突然開口：
“其實...我有點害怕。“
我驚訝地看向她。往生堂的胡桃堂主，天不怕地不怕的胡桃，居然會承認自己害怕？
“每次你出遠門，“她盯著自己的鞋尖，“我都會想，要是你回不來了怎么辦？往生堂處理過太多意外死亡了，我知道生命有多脆弱...“
月光下，她的睫毛投下細小的陰影，微微顫動著。我握緊她的手，發現指尖冰涼。
“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我輕聲說，“每次都會。“
胡桃抬起頭，眼中的脆弱漸漸被熟悉的倔強取代：“要是敢食言，我就...我就給你辦最寒酸的葬禮！“
我大笑起來，將她拉入懷中。她起初還有些抗拒，但很快就放松下來，額頭抵在我的肩膀上。
“說好了？“她悶聲問。
“說好了。“
我們就這樣相擁在月光下，遠處璃月港的燈火如同星辰般閃爍。胡桃的心跳透過衣料傳來，穩定而有力，像是一個無聲的承諾。
回到往生堂門口，胡桃正要道別，一個儀倌匆匆跑來：“堂主，有您的加急信件。“
胡桃接過那封蓋著陌生印章的信，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她迅速拆開瀏覽，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怎么了？“我關切地問。
“沒什么。“她迅速將信紙折好塞入袖中，強擠出一個笑容，“往生堂的日常業務而已。明天見！“
不等我追問，她已經轉身進了往生堂，大門在身后重重關上。我站在臺階下，隱約感到一絲不安。
而在不遠處的屋頂上，一雙冰冷的眼睛正注視著這一切。散兵把玩著手中的雷元素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游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