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輕紗般籠罩著輕策莊層層疊疊的梯田，初升的朝陽為每一片葉子鍍上金邊。我站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樹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風之翼搭扣。昨夜胡桃托人送來的字條還揣在我懷里，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明日卯時，輕策莊見！帶你看璃月最美的琉璃百合！——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親筆“

字跡末尾還畫了個歪歪扭翹的梅花，墨跡暈染開來，像是寫信人急著去做什么有趣的事。

“這丫頭肯定又睡過頭了。“我望著已經升到山巔的太陽，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遠處梯田里的琉璃百合正次第綻放，晶瑩剔透的花瓣在晨光中流轉著七彩光暈，宛如千萬盞水晶雕琢的燈籠。

正當我考慮是否先去花田時，山路上突然傳來清脆的鈴鐺聲。

“往生堂特快專遞！生人回避！“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我轉身的瞬間，一抹紅色身影從薄霧中沖出，險些撞進我懷里。

胡桃急剎住腳步，黑色小皮鞋在泥地上劃出兩道痕跡。她今天難得穿了件改良式旗袍，裙擺只到膝蓋，外面罩著半透明的紅色紗衣，衣襟上別著那枚從不離身的梅花胸針。兩條標志性的長馬尾因為奔跑而有些松散，發梢隨著她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我...我沒遲到吧？“她雙手撐著膝蓋，胸口劇烈起伏，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皮膚上。抬頭時，那雙梅花狀的瞳孔在陽光下呈現出通透的琥珀色，里面盛滿了狡黠與活力。

我故意板著臉指向已經升起的太陽：“琉璃百合最盛的時候已經過了。“

“啊？“胡桃猛地直起身，踮腳望向遠處的花田，“不會吧？我明明算好時間的！都怪鐘離先生，非要拉著我討論什么'往生堂歷代堂主殯葬美學演變'...“她懊惱地跺腳，紅色的小皮鞋上沾滿了泥點。

看著她急得快跳起來的模樣，我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從包里掏出油紙包：“騙你的，花還開著呢。先吃點東西？“

油紙包展開，露出三枚蓮花酥。酥皮層層疊疊，形如綻放的蓮花，中心點綴著蜜漬蓮子。這是天不亮時我特意去萬民堂排隊買的，現在還帶著余溫。

胡桃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酥皮簌簌落下幾片碎屑。“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她咬了一小口，滿足地瞇起眼睛，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上次在萬民堂，你一個人吃了三盤。“我伸手拂去她嘴角的酥皮碎屑，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柔軟的唇瓣。胡桃突然僵住了，我們四目相對，她梅花狀的瞳孔微微擴大，一抹紅暈從臉頰迅速蔓延到耳根。

“走、走啦！再不去花真的要謝了！“她三兩口吞下蓮花酥，轉身就往梯田方向跑，紗衣在晨風中翻飛如蝶翼。我笑著跟上，注意到她耳尖那抹緋紅久久未褪。

轉過一道種滿清心花的小山坡，整片琉璃百合花田豁然展現在眼前。晨霧尚未散盡，千萬朵晶瑩剔透的花朵在薄紗般的霧氣中若隱若現，折射出的七彩光暈將整片梯田變成了夢幻的海洋。最奇妙的是，每當微風拂過，花瓣相互輕觸便會發出風鈴般的清脆聲響。

“好美...“胡桃輕聲呢喃，腳步不自覺地放慢。她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一朵半開的琉璃百合，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花的夢境。“你看，花瓣上有露珠。“她回頭喚我，陽光穿透她手中的花朵，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我蹲在她身邊，發現她今天涂了透明的指甲油，指尖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你知道嗎？“她突然壓低聲音，像是怕驚動什么，“這種花只在清晨開放，太陽升高就會閉合。它們用一整夜的時間積蓄力量，只為這一刻的綻放。“

微風拂過，帶來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我注意到她說這話時眼神變得格外柔軟，與平日古靈精怪的模樣判若兩人。“就像你們往生堂說的'向死而生'？“我輕聲問。

胡桃眼睛一亮，隨即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沒錯！生命正因為短暫才珍貴。“她站起身，紅色紗衣在花叢中格外醒目，“就像這些花，明知綻放的時間有限，才會在開放時傾盡所有美麗。“

陽光漸漸強烈，琉璃百合開始緩緩閉合。胡桃突然彎腰采了幾朵，靈巧的手指將花莖纏繞編織。“伸手。“她命令道。我乖乖攤開手掌，她將半成品放在我掌心，繼續專注地編織。陽光穿過她纖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好了！“她突然抬頭，將完成的花環戴在我頭上，“往生堂特制花環，僅此一家！“她的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耳廓，帶著微微的涼意。

我取下花環端詳：幾朵最飽滿的琉璃百合被巧妙地編織在一起，花莖纏繞成精致的環狀。“這么漂亮的花環，應該配更合適的人。“說著，我輕輕將它戴回胡桃頭上。指尖碰到她柔軟的發絲，有幾縷不聽話地纏在我手指上。

胡桃突然安靜下來，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謝、謝謝...“陽光透過花環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能清晰地看見她睫毛的顫動。

一陣尷尬的沉默后，胡桃突然指向遠處：“看！那邊有蝴蝶！“不等我反應，她已經跑出去好幾步，回頭沖我招手時，頭上的花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們沿著田埂追逐打鬧，驚起無數藍色鳳蝶。胡桃的笑聲清脆悅耳，紅色紗衣在綠色的田野間格外醒目。不知不覺間，我們來到一條小溪邊。溪水清澈見底，幾尾小魚悠閑地游弋。

“好涼快！“胡桃脫下鞋襪，赤腳踏入水中，立刻打了個哆嗦。她卻不以為意，反而踢起一串水花濺向我，“你也來試試！“

我學著她的樣子踏入溪水，刺骨的涼意從腳底直竄上來。“這水簡直像冰...“我齜牙咧嘴的樣子逗得胡桃哈哈大笑。

她突然彎腰捧起一捧水朝我潑來：“那就讓你徹底涼快涼快！“水花迎面潑來，順著脖子流進衣領。我還來不及反應，第二捧水又接踵而至。

“胡桃！“我佯裝生氣地沖向她，她卻靈巧地后退，沒注意到身后長滿青苔的石頭。當她再次抬腳時，整個人向后仰去——

“小心！“我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卻因為石頭太滑而失去平衡。我們雙雙跌入溪水中，濺起巨大的水花。好在溪水只到腰部，但兩人都已經渾身濕透。

“噗——“胡桃吐出一口不小心喝進去的溪水，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紅色紗衣變得透明，緊貼在身上。我正想道歉，卻見她突然盯著我，然后爆發出一陣大笑。那笑聲如此富有感染力，很快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們坐在溪水中，像兩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胡桃伸手從我頭發上摘下一根水草：“你看你...頭上還掛著這個...“她的指尖帶著溪水的涼意，碰到我的耳垂時卻莫名發燙。

“你也好不到哪去，“我指著她的頭頂，“花環都歪了。“

胡桃摸了摸頭上的花環，發現它已經散架，幾朵琉璃百合可憐巴巴地耷拉著。她試圖挽救，但濕透的花莖已經失去了韌性。“啊...“她失望地扁扁嘴，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沒關系，“我從她手中接過那些花，“我們可以再做一個。“

上岸后，我們在陽光充足的草地上坐下。胡桃的長發還在滴水，我解下自己的發帶遞給她：“先把頭發扎起來吧。“

她接過發帶，卻怎么也束不好濕漉漉的長發。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我忍不住提議：“需要幫忙嗎？“

胡桃猶豫了一下，背過身去。我小心地攏起她的長發，發絲比想象中柔軟，帶著溪水的涼意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梅花香。當我的手指不小心擦過她后頸時，她輕輕顫了一下。

“好了。“我將她的長發束成一個簡單的馬尾。胡桃轉過身，摸了摸后腦勺的發束，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沒想到你還會這個。“她小聲說，耳尖又泛起那抹熟悉的紅暈。

我笑著開始用新采的琉璃百合編織花環，胡桃安靜地坐在一旁，時不時遞上一朵花。陽光越來越強烈，我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突然，一塊繡著梅花的手帕輕輕按在我額頭上。

“你出汗了。“胡桃湊近為我擦汗，近得我能數清她的睫毛。她的眼神專注而溫柔，與平日里跳脫的模樣大相徑庭。

“謝謝。“我輕聲道謝，手指繼續編織著花莖。新編的花環比之前那個更加精致，我將幾朵開得最好的琉璃百合編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旅行者...“胡桃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溪水聲掩蓋，“為什么你總是這樣...縱容我的任性？“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陽光透過她濕漉漉的劉海，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的眼中帶著少見的認真和一絲不確定。

“因為是你。“我簡單回答，繼續低頭編織。

胡桃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握住我的手腕：“什么意思？“

我放下半成品的花環，直視她的眼睛：“因為是你邀請我去無妄坡看日落，是你帶我來這里看琉璃百合，是你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所以，我愿意縱容你的所有任性。“

胡桃的眼睛微微睜大，迅速泛起一層水霧。她急忙低下頭，但我已經看到了那轉瞬即逝的淚光。“花環...還沒做好嗎？“她轉移話題，聲音有些顫抖。

“馬上就好。“我微笑著繼續手上的工作。

新編的花環比之前那個更加精致，我將它輕輕戴在胡桃頭上。她突然撲上來給了我一個擁抱，濕漉漉的頭發蹭著我的臉頰：“謝謝你...“這個擁抱只持續了幾秒鐘，她就迅速退開，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笑容：“太陽好大，衣服都快干了！我們再去別處逛逛吧！“

夕陽西下時，我們踏上歸途。胡桃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后幾乎是在拖著步子走。我蹲下身：“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胡桃搖搖頭，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我嘆了口氣：“別逞強了，堂主大人。要是你病倒了，往生堂的業務誰來處理？“

這個理由說服了她。胡桃猶豫了一下，最終趴到我背上。她的身體比想象中輕，呼吸輕輕拂過我的頸側。沒走多遠，均勻的呼吸聲告訴我她睡著了。

璃月港的燈火在遠處亮起，我背著熟睡的胡桃，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光明。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胡桃頭上的花環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下次...我們去看霄燈吧...“她突然在我耳邊呢喃，聲音帶著睡意。

我微微一笑，輕聲回答：“好，去看霄燈。“

她滿足地哼了一聲，又沉沉睡去。夕陽將最后一絲余暉灑在我們身上，我暗自決定，無論未來如何，都要守護這個女孩，就像守護清晨綻放的琉璃百合一樣，珍惜每一刻與她共度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