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蛇？”李知蟬雙目圓瞪：“女媧一脈？”
“女媧？”白璃怔然：“大夫子，何為女媧一脈？夫子見過似我這等天生孽種？”
李知蟬驚道：“生來如此？”
“生來如此，人不認我，蛇類棄我，自我誕生，皆視我為異類，修者抓捕我，抽血拔鱗，囚禁多年，偶然之下，方才脫困，遁入這西江，借江水腥氣隱藏，茍活不敢出。”
白璃泣聲道。
“可否一觀娘娘本體？”李知蟬深吸一口氣，雙手都微微發抖。
一縷蔚藍水汽彌漫，那屏風忽地縮小，直至消失不見。
屏風之后，是一名身穿素衣的妙齡少女，淚流滿面，下半身卻是白蛇之軀，鱗片多有傷痕。
李知蟬怔怔地看著她。
這里已經不是原來世界，亦不曾有女媧傳說，如今竟是見著了。
“大夫子，我可是女媧一脈？”白璃顫聲問道：“世人緣何如此待我？”
緣何如此……
李知蟬也想知道，緣何如此。
他看著白璃，莫名有幾分親切，僅是這外形，便足矣讓他敬仰幾分。
生來女媧身，姿容絕世，理當是那出塵的仙神，卻傷痕累累，蜷縮于江底石殿。
“女媧一脈，可否化龍？”她仰著頭，期待地看著李知蟬。
李知蟬張了張口，十分肯定地道：“不能。”
“人能以蛇身化龍，我有半截蛇身，緣何不能有一線之機？”
白璃凄楚哀求：“請大夫子開一線，褪去人身也好，蛇身也好，哪怕化不了真龍，化人化蛇，學生都能接受。”
若能化人，她便能融入人類；若是化蛇，亦可入蛇族，不會再被當成異類。
“女媧一脈，乃是天地尊崇之精靈，那真龍也未必比得上娘娘。”李知蟬道。
白璃擦拭眼角淚痕：“大夫子莫要安慰學生，若學生是尊崇精靈，萬靈又豈會棄我？”
“我遠游時，曾觀一篇古經，曰：女媧。”
李知蟬細細整理思緒，道：“我且吟來，看是否能幫助你。”
他不知道有沒有用，《疑龍經》和《龍經》有用，想來這篇經文是有用的。
“學生恭聽。”白璃作揖道。
李知蟬輕吟道：“開天辟地，萬物靈長;優先進化，主宰世間;女媧治世，倡導文明;和諧生活，刀耕火種:群居謀生，薪火相傳……”
隨著他誦念經文，白璃體內，竟有燦爛的神華亮起，金黃奪目，彌漫著古老的神圣氣息。
“女媧伏羲，智力創意;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神入人心……”
一句句經文，似乎喚醒了古老，復蘇了神圣。
白璃沉浸在古老的神華之中，感受到了那尊溫潤造化，古老浩瀚的神圣。
摶土造人，煉石補天，倡導文明，開啟婚姻……
一樁樁，一件件，源自于古老的傳承。
伴隨著最后一句經文落下，李知蟬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周身放光華的白璃。
經文有用，奈何，自己沒用。
良久，白璃身上光華內斂，身軀煥然一新，傷痕皆消。
她模樣沒有變化，卻多了幾分縹緲出塵的氣息，更添了幾分神圣。
“學生謝大夫子傳法。”白璃激動拜下。
“我不過是聽來的經文而已，于你有用便好。”李知蟬心中松了口氣。
自家人知曉自家事，雖然經文有用，但他自身只是凡人。
如今，至少不擔心白璃失望之下，牽連夫子山了。
“若無大夫子，學生無法知曉自身是女媧一脈，以后依舊會以孽種自居，不敢現身于前。”白璃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何來孽種之談？娘娘不過是被人蒙蔽，不清楚自身來歷。”
李知蟬說到這里，詢問道：“娘娘身為大精靈，為何會淪落至此？”
白璃面露冷意：“我剛誕生時，年幼懵懂，雖遭受人蛇厭棄，卻也無危險，暗中照拂山中采藥人……”
“雖然他們畏懼我，卻有一書生，感念恩情，竟為我上香，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香火，使我修行加快。”
感受到香火的奇妙，白璃更加照拂山中人了。
可沒過多久，山下來了一位老者，言她是孽種，人蛇混生，會帶來災禍。
愚昧的村民信了，那位書生也背刺了她。
白璃當年修為低微，被那老者所擒。
那老者將她帶入山林之中，抽血拔鱗，借助她的血液鱗片入藥，提升修為。
本以為此生無望，造化弄人，那老者吸收她的血液和鱗片太多，遭了反噬。
白璃正是趁此機會，逃了出來。
可苦尋不到她，那老者竟是將她消息傳出，稱以她的血和鱗片入藥，可增壽。
那是白璃最黑暗的歲月，每時每刻，都在痛恨自身，為何與萬靈不同。
一路逃亡，直至來到西江，將自己深深隱藏起來。
她被夫子山的讀書聲吸引，卻不敢現身，只能暗中聽課，托夢求學。
又觀得《疑龍經》和《龍經》，奉為至寶，憑此尋得西江水脈。
講到這里，白璃道：“說來，那水脈之中的寶物，應屬大夫子，我這就令青水取來。”
“哦？何物？難不成是西江精靈？”李知蟬好奇道。
“西江精靈，早已死去。”
白璃道：“那精靈是被釘死在水脈中，洞府被修者占據，對方借水脈修行，不知為何，也死在了洞府中。”
“能于水脈中殺死精靈？”李知蟬吃驚道。
山海精靈，尋到水脈地脈，借此修行，亦可借此護身。
雖不知這種精靈，到了什么程度，想來是不比之前的白璃差的。
畢竟，白璃還是憑借疑龍經，尋到的水脈，那位可沒有疑龍經。
能夠破開水脈，釘死精靈，對方修為深不可測。
只是，這種存在，居然也死了？
白璃凝聲道：“那尸骨如玉，我尋到時，也頗為吃驚，好在時間久遠，終是腐朽了，我也不知哪朝哪代人。”
“娘娘，東西取來了。”青水走了進來，捧著一個石盒子。
她見白璃和李知蟬相坐而談，頗為吃驚，旋即興奮，為白璃而開心。
白璃打開盒子，放在李知蟬面前：“那尸身手捧此玉書，死前應是在參悟妙法，我每每觀看，頭昏腦漲，如何也練不成。”
石盒內，是一本玉質書籍，《青蒼引》。
“練不成？”李知蟬取出玉書，翻看起來，里面內容頗為雜亂，打開剎那，似有無數文字鉆入腦海。
雜亂的文字，受到某種牽引，在腦海中分解排列，重新組合起來。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