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山多了一只傻乎乎的精靈,她對外界充滿了好奇,懵懂無知。
只是她實在太迷糊了,分不清方向,每次飛出去,都是夜叉青水將她尋回的。
她總是迷路,卻又想去外面看看。
第四年的時候,白璃娘娘教她聚攏香火,保佑渡江的人。
白璃娘娘并不能掌握整個西江,她只能掌握西江城附近。
整條西江,名叫云江,由西往東,匯入東海。
因為他們在西部上游區域,所以被這里的人稱為西江。
可惜,青青這個小迷糊,總是會將行船帶偏方向,去臨江城的人,被她吹起的風,帶去了別的地方。
可她樂此不疲,覺得自己幫助了人,十分開心。
第五年,衛二狗彌留之際,將孫子孫女叫到床前。
“阿爺。”衛平凡和衛雨抹著眼淚,不舍衛二狗離去。
“六十有六,是個吉數,老天爺讓我今年離去,是一場福源。”
衛二狗蒼老的嘴角浮現笑容:“阿爺不在了,以后要照顧好妹妹。”
“阿爺,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雨。”衛平凡紅著眼眶,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阿爺,您會好起來的,我去求白璃娘娘,去求夫子,求……”她說著,再也說不下去,哇地哭了出來。
她還年幼,忍不住心中悲傷。
“阿雨,你是個機敏的娃,可惜爺爺無法陪伴你長大了。
你跟著明心夫子好好進學,以后有所作為,也別想著帶你阿哥離開。”
蒼老的手中,撫摸著衛平凡的腦袋:“你性子憨厚,莫要想著富貴,能在渡口撐船,便是你最大的福源。”
“阿爺,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衛平凡緊緊握著他的手。
“你且記住,逢人不提大夫子,莫要為他招惹麻煩……”
衛二狗叮囑完,嘴角含笑,安詳離世。
衛平凡和衛雨將他葬在山上,從山上可以望著渡口,望著夫子山。
他將衛雨送去了夫子山,每日會送魚,送些糧食。
衛雨年幼,雖然悲傷,卻也很快走出來。
自此后,衛平凡的話就少了,像是個悶葫蘆,逢人少言,多是附和笑容。
他行船載客的生意也少了,也不接前往臨江城的客人,只去夫子山。
去夫子山的客人很少,窮苦人讀不起書,富貴人有私塾。
偶爾有一些游覽山水的人,會登上夫子山。
明心熱情招待這些人,卻從不會留宿。
青青忙的稀里糊涂,也不愛讀書,多半和青水等水族在一起。
她每天都會問,臭行者什么時候回來,哪怕早已告訴她答案。
第六年,大康潰敗,草原南下,臨江城遭受戰火。
西江城百姓恐懼,富商們早已遷移。
有人遷移到了山里,有人則向其余城池走去。
西江蕭條,只剩下走不掉,和不想走的平民百姓。
衛平凡沒有走,依舊在渡口撐船,他開始接遠行的客人,送他們過江。
第七年,草原人乘船渡江,西江暴雨傾盆,發了洪水,淹死了上萬人。
剩余的草原人狼狽逃回,沒敢再來。
西江城保下了,所有人都在感謝白璃娘娘,香火鼎盛。
白璃娘娘似乎受到了影響,遁入水脈之中。
根據夜叉傳來的消息,白璃娘娘插手凡人之事,造下萬人殺孽,遭了反噬。
她,似乎不能隨意屠戮凡人。
第八年,西江城風平浪靜,外面戰火連天,好在草原人已經退了回去。
一些遷移的百姓,開始回來,重新在這里安家。
西江渡口再度熱鬧起來。
第九年的時候,青水托夢給明心,讓她看好青青,不可外出。
明心詢問是否有麻煩,沒有得到回答。
第九年末,西江再次暴雨傾盆,夜晚的西江,似乎有凄厲的慘叫聲,遠在西江城的人都聽到了。
西江再次發了一次洪水,將渡口的漁船都沖毀了。
衛平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的漁船也沒有了,無法去夫子山見妹妹。
西江城的人,上香祈求白璃娘娘,也沒有得到回應。
衛平凡砍伐樹木,重新打造漁船。
夜晚的西江,轟鳴聲震天,更有電閃雷鳴,一只青鳥在高空盤旋,發出哀鳴。
雷聲持續了一個月,西江水更是蔓延到了西江城,是數百年來最大的洪災。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們都不敢接近西江。
待一切平息,新的漁船打造好了,衛平凡第一個入江,撐船前往夫子山。
他來到了夫子山,卻什么也沒有了。
明心和衛雨,精靈青青,全都不見了。
只有杜夫子的墳墓和木屋在山中,證實著她們曾存在。
衛平凡在附近山頭尋了許久,也沒有見到任何線索。
他也曾上香祈禱,不見回應。
似乎,一切的神異,都在那一個月的雷鳴之后,徹底消失。
漁民們再度入江捕魚,卻是毫無收獲,有人潛入江中,那塊白璃娘娘鎮西江的石碑破碎了。
衛平凡嚎啕大哭,在衛二狗墳前跪了一天一夜,痛恨自己沒有照看好妹妹。
哭完之后,他便繼續撐船,入江尋找。
沒了魚獲,西江城的人再度開始搬遷,出去討生活,城內再度蕭條。
衛平凡從夫子山尋到了西江酒,賣了一些錢財,勉強度日。
第十年,甲戍年,初夏。
衛平凡照常點燃三柱香,擺在船頭,還有一壇西江酒。
他整個人十分干瘦,面色蠟黃,蹲坐在渡口。
周圍已經沒有漁船了,只剩下他這一葉孤舟。
西江完全沒有魚了,其余漁船,也都被他們帶走了,去了別的城池生活。
一道白衣身影,緩步來到渡口,看著那壇西江:“還準備了西江酒呢?”
衛平凡身子一僵,猛地抬頭,看清了來人,嚎啕大哭:“大夫子,大夫子。”
“都是及冠之人了,怎地這般姿態?”李知蟬看向四周:“這渡口怎只剩下你一艘船了?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篷子都拆了?”
“大夫子,都不見了,他們都不見了。”衛平凡抹著眼淚,那緊繃的心,似乎尋到了港灣,放心地哭了起來。
“不見了?”李知蟬眉頭一皺,他看向江水,面露異色:“這渡口怎無一水族?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去年發了大洪水,江面電閃雷鳴,險些淹了西江城,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他情緒激動地講述著,當年發生的事情。
“慢慢講。”李知蟬溫聲道,將酒壇打開,讓他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