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水漣便收到消息，昨日縣衙大火，王縣令以及一眾手下被活活燒死。

來傳信的人是水滔在縣里的手下，是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

“家主，新縣令讓我給您送一封信。”

新縣令這么快就上任了？

信里說，按照貴人的法旨，蒙川印章借水家使用一個月，等降服霧中妖魔后，需得將印章還給新縣令。

另外，新縣令也是修行者，就是不知道對方境界如何。

水溶從房間里走出來，母親倚在門口淚眼婆娑，水涴扶著母親也眼眶濕紅。

在家中眾人的注視下，

他手持金色紙張，來到湖心亭。

水漣默默站在一邊，左手被布包裹，斷指傳來的疼痛讓他額頭微微滲汗。水泓如魚兒沉在鏡湖，透過湖水注視水泓，沉默地好像烏龜。

水溶解開抹額，慢慢環(huán)顧一圈。

熟悉的景色，他記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

左岸邊的金腺倒鉤藤生長旺盛，或許是受益于鏡湖的靈性，它成長的很快，在原本的藤蔓基礎上又長出了一根分叉。

竹屋對面有一株垂柳，每次下雨的時候，垂落的綠絲絳青綠迷人，為鏡湖增添三分柔情。

湖中的藍蝕蛇、魚兒、蝦蟹……

一只紅鱗小魚躍出水面，朝岸邊吐一口口水，只是它再也見不到那個愿意托著它在掌心玩耍的人了。

將一切景色盡收眼底。

水溶閉上眼，緊緊地，仿佛要將景色封印在眼睛里。

他拿出金紙鶴散開的金色紙張，貼到自己臉上。

金色紙張接觸他皮肉的一瞬間活了過來，嗖一下緊緊貼合他的臉龐，形成一個金色沒有空洞的人臉塑像。

鼻子嘴巴都被堵住，一時半刻還好，時間一久，無法呼吸的水溶不自覺扭動。

雙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青筋暴露，壓抑想要撕下金紙的本能。

“小溶……”母親已經哭成淚人。

風兒拂過，湖心亭四周的紗幕垂落，擋住眾人視線。

水泓不忍直視，

看見水溶痛苦的樣子，他忍不住想起水滔。

水泓張開嘴想要說什么，湖水卻無法傳遞聲音，倒是讓頑皮的紅鱗小魚到他嘴里轉了一圈。

須知物外煙霞客，不是塵中磨鏡人。

水泓合上眼睛，慢慢下沉，一直沉到湖底，暗流涌動，卷起河沙落到水泓身上，慢慢將其掩沒。

一炷香過去，

一只手從湖心亭伸出來卷起紗幕。

走出來的人雖然穿著水溶的衣服，長相卻和水溶截然不同。

只見他身高八尺、肩寬腰窄、渾身肌肉將衣服高高挺起。面色蒼白如霜、脖頸上有黑色刺青、嘴角帶著三分溫和、平易近人、悲憫的微笑。

水溶的衣服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小。

“大哥。”水溶開口，聲音也和支格阿魯一模一樣。

水漣張張嘴，“可察覺到危險？”

“腦海里有個聲音在嘮叨個不停，仔細聽又聽不清說的什么，甚是煩人。”

“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異常，而且現在的身體很強大。”

“大哥，我比你高了。”

水漣：“是啊，你超過大哥了。”

稍微停留后，水溶以支格阿魯的形象在周邊村長露了一面，為一些人測了測靈根，然后進入烏蒙山。

林溪郡，崔姓青年若有察覺，輕輕拍拍手掌。

“希望你識趣一點。”青年劍指拂過雙眼，張開法眼，看見上空的紅塵氣越發(fā)濃郁，慢慢從模糊透明變得清晰。只是越發(fā)清晰的紅塵氣聚合在一起，如同火焰般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威脅。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紅塵氣啊紅塵氣，你又如何逃得過我的掌心。”

如此注視一會兒，法眼被紅塵氣灼傷而自動關閉。

青年習以為常，打開一個藥瓶，各滴一滴液體到眼睛。

紅塵氣雖然是珍貴的寶物，但也是燙手的山芋，凡是試圖操控或者占據它，都會遭到它的反噬。許久以前修士們不知道，很多人為了頡取紅塵氣不擇手段鬧出各種亂子。

后來發(fā)現紅塵氣會反噬，一時間被人當做毒藥，避之不及。

為了避免反噬，修士們研究出許多方法……控制傀儡便是一種簡單又見效快的方法。

“還有兩天。”

崔姓青年掐指算了算時間，再看看天氣變化，“只差最后一步。”

……

……

兩日后的午夜。

萬籟俱寂，月黑風高。

空氣中不知何時變得濕潤、朦朧，霧氣從淡到濃只花了半個時辰。

狗察覺到危機，奮力狂吠，當霧氣越來越濃，即便膽子大的狗也慢慢瑟縮回窩里，夾著尾巴縮成一團。

狗叫聲沒有吵醒主人。

啪、啪……

腳步聲由遠及近，仿佛走在水洼中，每一步都發(fā)出濺起水花的聲音。

狗兒越發(fā)恐懼，“嘎吱”，隔壁的房門不知道多久沒有修理門柩，開門的時候發(fā)出難聽的聲音。腳步聲穿過門檻，消失在房屋里。

轉眼，幾聲悶哼傳來，同時伴隨咕嘰咕嘰的怪響。

……

水涴揉著眼睛，坐到水漣旁邊：“大哥，昨晚怎么什么都沒發(fā)生？”

她知道昨天晚上是金紙鶴口中霧中妖魔出現的時間，所以一家人都嚴陣以待，雖然她沒有戰(zhàn)力，但也熬了一夜。可一夜過去，風平浪靜，什么都沒發(fā)生。

“也許只是我們沒發(fā)現。”水漣說。

水漣令人將下河村仔細查了一遍，并沒有發(fā)現異常情況。

正自疑惑不解，丁雨暉沖到鏡湖。

“你說昨晚小石村死了很多人？！”

“好幾戶人全死了，雞犬不留啊，”丁雨暉牙齒顫抖，直接跪到水漣身前：“那些人死狀太慘、太嚇人了，今日母親看了一眼，被嚇暈過去，父親在家照顧她。”

“姐夫，救救我們村吧！”

水漣和水涴對視一眼，

原來霧中妖魔已經出現，只不過最先造訪的是小石村。

水漣感慨小石村真是多災多難，前段時間被野獸攻破防御，村民死亡無數；好不容易熬到獸災平復，又碰到霧中妖魔。顯而易見，霧中妖魔比野獸災害恐怖多了。

野獸起碼看得見摸得著，砍一刀會流血，砍掉腦袋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