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

阿魯臺此時一招手，外面立刻進來了兩個人。

“去，告訴頓巴斯頭人，把咱們儲存的弓木取出兩千柄，裝車，給海蘭珠送過去！”

“如您所愿！”

“還有，在調集一千工匠，帶上過冬的糧草和氈布，再帶一些牛羊，全都集結在一處，兩天之后出發，去海蘭珠的部族！”

“是！”

兩個人立刻行禮，趕忙下去傳令了。

大汗今天的心情好到了極致，他們可不想因為自己惹的大汗不高興。

“你過來。”

阿魯臺又看向一旁的信使，笑著招手。

信使趕忙上前，也帶笑笑意，站在一旁。

此時他心中也是自豪的，他畢竟是海蘭珠的麾下，海蘭珠能讓他來送這么重要的信，自是對他也十分看重的。

故此海蘭珠能讓可汗高興，魏恒能弄出如此神兵利器來，他也覺得自己臉上有光。

“你叫什么？之前是什么職位？”

“會可汗，小人名為托木爾，是別吉賬下的侍衛。”托木爾立刻躬身道：“三年前您親自選拔，是別吉的第一批侍衛。”

“哈哈，對！”阿魯臺聞言笑著點頭：“三年前，海蘭珠成人，的確給她選了一匹侍衛，齊木德就是那時候跟著她的?！?

草原人成年禮是在十五歲，海蘭珠十五歲的時候，阿魯臺部才剛剛崛起，她的三個兄長也都還活著。

那時的阿魯臺部，當真是如日中天。

阿魯臺膝下的三個兒子各個龍精虎猛，最善征戰，阿魯臺也憑著他們南征北戰，打下了現在這么大的疆域。

只是現在……

似乎想到了傷心處，阿魯臺笑容收斂了幾分，他隨即輕嘆口氣，對托木爾道：“你小子不錯，有膽有謀，一般人還真不敢和我說方才的那些話?！?

“你以后跟著海蘭珠好好干，她和魏恒都不會虧待了你的?！?

“多謝大汗夸獎，小的也只是做了分內的事?！蓖心緺柫⒖坦淼溃骸斑^來要說什么，要怎么做，古列堅都言傳身教，說的再詳細不過了。”

“媽的，真是臭小子！兔崽子一個！”

一聽這話，阿魯臺立刻破口大罵，但嘴上雖是罵的，但臉上的笑容卻更深了。

魏恒能洞察人心，他甚至能猜到阿魯臺看到復合弓之后是什么反應，所有提前就做了準備。

這樣心細如發的人，也不曾做任何事來算計他，這就足以說明魏恒的心思了。

“等這邊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你就帶著回去?！?

阿魯臺此時對托木爾道：“回去之后見了魏恒，傳我的話，原話！”

“是，您說，小人聽著?！?

“狗日的兔崽子，以后再算計老子的心思，老子把你屁股給你抽開花！”

“娘的，老子給你送去一千工匠，你小子開春之前，讓他們全都學會怎么制作復合弓，教不會，老子親自過去拔你的皮！”

阿魯臺再次破口大罵，把一旁的托木爾聽的心驚膽戰的。

若不是阿魯臺臉上始終都帶著笑，托木爾都想跪著聽了。

太嚇人了。

托木爾之前也是在王庭長大的，自小就見過可汗，可卻從未見可汗這么罵過別人。

他只是這么罵過當初阿魯臺部的大臺吉烏珠穆沁。

“原話傳給他，一個字都不準變。”

阿魯臺看著托木爾道：“這小子如果敢呲牙，這個給你?！?

說著，阿魯臺一揮手，將自己腰間的馬鞭直接扔給托木爾：“就用這個抽他！”

“如果他安靜聽著，就把這東西給他?！?

托木爾這會兒是真的不敢站著了，他捧著馬鞭單膝跪地，沉聲道：“如您所愿?！?

在草原人的風俗中，長輩贈予晚輩馬鞭，那是最高級別的肯定。

馬是草原人的命，馬鞭是他們最重要的東西，也是最貼身的東西，幾乎和身上的鎧甲和手中的彎刀一樣重要。

贈予魏恒馬鞭，足以說明一切。

“行了，下去歇著吧?！?

阿魯臺笑著朝托木爾擺手：“下回再傳信，還是你來，我看你小子機靈，我喜歡。”

“多謝可汗！”

被阿魯臺如此夸獎，托木爾心底也是美滋滋的，這可是他這輩子第一回。

托木爾捧著阿魯臺的馬鞭，興沖沖的走了，心底的滿足感幾乎要沖破天際。

此時，金帳之中。

阿魯臺再次將那復合弓抓在手里，仔仔細細的看，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著。

“媽的，真是個臭小子。”

阿魯臺自語道：“你小子如果最開始就拿出這東西來，老子還懷疑你什么？”

“大周那個狗日的皇帝真是老子的大恩人，送了這么個好兒子給我，以后定要當面謝謝他才是?！?

如果此時金帳中有人，一定會驚掉下巴的。

從阿魯臺的三個兒子先后戰死之后，他就從未用如此口氣說過話，更沒有這樣一個人笑過。

最近這三年，阿魯臺幾乎都是熬過來的，三年時間，他肉眼可見的蒼老，也開始變得精力不濟，每日疲憊不堪。

這些海蘭珠都看在眼里，心中心疼，不然她也不會把自己逼成一個愛舞刀弄槍的女漢子了。

人生就是如此，有時艱難險阻，有時柳暗花明。

正是因為前路并不平坦，溝溝坎坎，起起落落，所以人生才精彩，才生生不息。

阿魯臺看了那復合弓很久，這才將其放下。

頓了片刻，阿魯臺緩緩起身，走到身后的柜子旁，伸手打開了一個抽屜。

隨即，他從抽屜的最深處，取出了一柄精致的匕首。

那是一柄用牛角骨磨出來的匕首，上面還鑲嵌著兩顆寶石。

匕首并未開封，但前段卻十分鋒利。

這是烏珠穆沁兒時給阿魯臺做的，現在回想，已經有十數年了。

自烏珠穆沁戰死之后，阿魯臺看到任何和他有關的東西都無法控制情緒，故此才將他視為珍寶的牛骨匕首藏起來。

而此時，他將這匕首再次抓在手中，心底卻沒了往日的傷感。

“烏珠穆沁。”阿魯臺輕聲道：“是不是你在天上護佑阿布？”

“是不是你……指引著魏恒來的？”

喃喃自語中，兩行清淚順著阿魯臺的眼角流下。

可他的嘴角，卻依舊上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