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海蘭珠愣了一下：“你知道什么消息了？”

“大周已經有意圖和我們正式貿易了。”

魏恒直接道：“先前的這些都是小打小鬧，想要正式打開貿易通道，父汗就必須給大周皇帝去信，安排使者過去。”

“你怎么知道的？”海蘭珠又問：“大周人告訴你的？”

“他們問我要兩千張皮革。”魏恒笑了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之前我找他們換東西，那個林雪蒲還有推諉的意思。”

“這次再去，他反而主動要東西了，這不奇怪嗎？”

“是不是他想靠咱們自己賺錢啊。”海蘭珠坐在了魏恒身邊：“你不是也說了，咱們的皮革運到大周去，最少能翻三倍的價錢呢。”

“林雪蒲是邊軍宿將，他如果喜歡錢，有一萬種辦法弄。”魏恒道：“用不著使這種會被人抓到把柄的手段。”

“所以我判斷，這絕對是他們皇帝的旨意。”

“我問過了，林雪蒲沒反駁。”

“那這的確是好事啊！”海蘭珠立刻笑道：“咱們過來的目的不就是和大周貿易，建立市場嗎？”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以后咱們用皮子就能換糧食，所有族人都不會餓肚子了。”

“這件事要從兩面看。”

魏恒拍了拍海蘭珠的手，輕聲道：“部族的族人可以興奮，可以激動，可以暢想未來，但海蘭珠，你要保持冷靜。”

海蘭珠聞言一愣，有些不明白魏恒的意思。

“我就是大周皇子，很了解那個皇帝的性子。”魏恒解釋道：“他一直視草原為敵人，輕易是不會做出這樣決定的。”

“所以過來的時候，我想過很多辦法慢慢促成市場之事，卻沒想到這么順利就有眉目了。”

“什么意思？”海蘭珠依舊不解：“大周皇帝答應建立市場，不是對咱們有利嗎？”

“短時間看的確是有利的。”魏恒點頭：“但眼光若放長遠，就不是這么回事了。”

“怎么？”

“海蘭珠，咱們草原人，平時都靠什么手段謀生？”魏恒反問道：“怎么弄糧食？”

“搶啊。”海蘭珠不假思索地道：“還有部族養活的牛羊，夏天還有野菜，都能吃。”

“但最多的還是從大周搶。”

“對。”魏恒點頭：“我們和大周建立長久的貿易，能輕易地獲得糧食，那部族的將士還會去搶嗎？”

“那肯定不會了。”海蘭珠搖頭：“都有糧食了，誰還會去拼命。”

“啊！”說到這，海蘭珠似乎明白了魏恒的意思，拍了一下魏恒的手，道：“魏恒，你是說，如果長此以往，咱們草原人就失了血性，開始依賴這個市場了是吧？”

海蘭珠比魏恒想象的還要聰明一些，一點就透。

他當即點頭：“是有這個風險的。”

“我猜想，大周皇帝之前讓我來和親，是想暫時按住咱們部族，他們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先出兵去滅了科爾沁部，然后在逐步蠶食，最終吞并整個草原。”

“可出了幾個變故，讓他的計劃不得不變了。”

“咱們先滅了科爾沁人。”海蘭珠道：“這讓他變了想法？”

“只是一部分。”魏恒又點頭：“迫使他轉變態度的，肯定是一件更大更重要的事，甚至有可能影響他的統治。”

“所以，他才會轉變對我們的態度，從開始的逐步蠶食，變成需要更長時間的消磨意志。”

“海蘭珠，這或許是一條更歹毒的計策，絕對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

聽魏恒這么一說，海蘭珠心中也是一緊。

她之前當真沒怎么接觸過這種最高層的博弈，現在都還有些不適應。

她只是覺得這些掌權的人做事都喜歡拐彎，心眼是一層套著一層。

“那……咱們怎么辦？”海蘭珠看向魏恒問道：“還和他們貿易嗎？”

“自然要做的。”魏恒點頭：“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目的，那就可以有防范了。”

“況且建立貿易之后，可以讓我們快速地發展壯大起來，只要我們不隨遇而安，不丟了血腥，大周皇帝的謀劃就沒用。”

“對對。”海蘭珠點頭：“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了，那就不會上當了。”

“魏恒，你說給父汗送信，就是說這些？”

“對。”魏恒點頭：“市場正式建立之后，部族將不再缺糧，后勤有了保障，我們也就有向朵容部進攻的底氣了。”

“我想告訴父汗的就是這些。”

“那讓人傳話吧。”海蘭珠心底有些興奮，這畢竟是她第一次離開王庭，而且現在部族發展得這么好，還能給王庭解決后顧之憂，她心中自是高興的。

但魏恒卻攔住了她，低聲道：“不要找人傳話，寫信，你來寫。”

“我寫？”

海蘭珠頓了一下，不解地問道：“怎么寫？”

“用大周的文字。”魏恒道：“用你的語氣寫。”

“把最近發生的事全都寫進去，不要寫你的猜測，父汗能看懂的。”

魏恒的做法有些過于謹慎了，這讓海蘭珠有些不理解。

但看魏恒嚴肅的樣子，她還是點了點頭，拿出了自己的筆墨和羊皮卷。

海蘭珠的字并不好看，但她的確能書寫大周的文字，從小也是經過教導的。

阿魯臺部畢竟和大周接壤，阿魯臺又是個有智慧的人，知道怎么培養自己的子嗣。

只是他并未太過著重培養海蘭珠，畢竟她上面還有三個哥哥。

魏恒一直站在海蘭珠身旁，時不時告訴她忘掉的字怎么書寫。

用了很長時間，海蘭珠才將信寫好，又拿給魏恒看了看。

魏恒輕輕吹干上面的墨跡，見信上字里行間都是家長里短，基本都是大白話，便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對海蘭珠道：“這信有可能被別人看見，所以要用這樣的方式。”

“海蘭珠，在關乎部族命運的大事上，怎么謹慎都不為過。”

海蘭珠聞言立刻點頭，隨即叫來了她貼身的侍衛，傳令第二天給王庭送去五百石糧，之后又將信件交給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