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報帶來的暢快熄滅了憤怒的火焰。

眼前的方形視野已經消失，寒冷和興奮同時刺激著尤金的大腦。

他驀然清醒過來。

“好冷！這是什么地方？我要被凍死了！”

尤金抱著雙臂，瑟瑟發抖，原地掉頭，隱約記得他來時的地方似乎比這里溫暖。

他哆哆嗦嗦地往前走，想要原路返回。

忽然之間，尤金眼前出現一道熟悉的宿舍門。

門牌上寫著他的名字“尤金·弗萊徹”。

“這是我的宿舍？”

尤金扶上門把手。

紅銅把手也是冰涼的，還帶著一點兒金屬的銹蝕氣味。

可是對于現在的尤金來說，它溫暖得像是一杯熱可可。

溫暖讓他獲得了安全感，尤金不再遲疑，擰開把手，推門而入。

光明從房門對面照過來，稍稍驅散了尤金身上的寒意。

他連忙走進房間，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又突然僵住。

有些凌亂的宿舍，被隨意扔到地上的鹿皮背包，還有地上死不瞑目的、屬于尤金·弗萊徹的尸體！

“嗬！”

尤金嚇得原地跳起來，這一刻，理智徹底回籠。

他連忙跑進房間，蹲下，盯著地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這，這不是我嗎？”

“我死了？”

“我竟然死了？”

擴散的瞳孔，沒有氣息進出的鼻腔，沒有起伏的胸膛。

“我真的死了！”

尤金退后兩步，巨大的悲傷讓他很想要放聲大哭，可是干澀的眼角卻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我剛剛抓住歐迪的經歷，只是我死前可憐的、自我安慰的幻想？”

可是那樣清晰的經歷和成功復仇的暢快感，又不像是幻覺能帶來的。

“咔噠！”

宿舍的門在尤金進入后自動閉合，金屬鎖舌發出清脆的響聲，喚醒了陷入悲傷情緒的尤金。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看向房間左右。

宿舍里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樣。

甚至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也是因為被著急推回去，并沒有完全閉合。

尤金上前，看見了里面已經空掉的藥瓶。

“這里就是我的宿舍。難道是我死后的靈魂回來了？”

確認之后，尤金的目光不得不再次轉移到自己尸體身上。

“這就是死后的世界嗎？一會兒會有死神什么的存在來接我走嗎？”

可是，尤金沒有看到拿著鐮刀的死神，也沒有看到吐著舌頭的黑白無常，房間里依舊只有他和他的尸體。

冥冥中，尤金感到有什么東西在指引他。

就像海上的一座燈塔。

不過指引尤金的不是光明，而是溫暖。

這個宿舍已經比外面的黑暗暖和許多，但有個東西比宿舍還要溫暖。

尤金在寒冷中趨向溫暖。

他又回到自己尸體旁邊，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看見一堆猛烈燃燒的篝火。

尤金低頭，看著自己現在的身體。

蒼白，沒有血色，還有些透明。

“我現在的狀態有點兒奇怪，好像是靈體，可又不對勁兒。”

“在魔法生物學中有講過靈體。分為殘靈和幽靈。殘靈無意識，但能造成暗屬性能量傷害。幽靈只保留生前最大執念同樣沒有真正的思想，只會機械地重復某個行為。不過它會影響人體磁場，導致人看到幻覺或者身體出現疾病。”

尤金不自覺地開始背誦書上的內容。

背誦之后，他更加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態絕對不正常。

死人哪有這么清晰的意識？還能背課文？

“也許我還沒死？”

尤金瞬間來了精神。

“也許我只是靈魂暫時離開了身體，我現在立刻回去，說不定能活！”

反正都這樣了，也沒有什么好害怕的，尤金看著自己的尸體，咬咬牙，一頭扎了進去。

眼前一黑。

“唔，好黑。不對，這邊是后腦勺。”

尤金感覺很奇怪，好像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玩偶皮套中。

非常悶熱，非常沉重。

他努力地在皮套中翻了個身。

現在這個方位和姿勢應該對了。

他嘗試著睜開眼睛。

眼皮卻沉重得像吊了兩個鉛墜。

連個眼皮都睜不開，還談什么活過來？

“這不是我自己的身體嗎？為什么這么別扭？這么難以駕馭？”

尤金繼續用力，控制，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成功睜開了眼睛。

睜眼的一瞬間，尤金并沒有太過欣喜。

因為他感覺到了這具身體和自己靈魂的隔閡。

雖然他成功控制了自己，但他的身體依舊處于死亡狀態。

他不像是復活了，而像是披上了自己的人皮。

這種感覺讓尤金意識到，他是真的死了。

只是不知道靈魂為什么還能保持清醒。

他無奈地笑，“呵，這會是穿越者的特殊性嗎？”

生前從未到賬的金手指，死后好像登場了。

只是感覺沒什么大用。

盡管已經確認了自己的死亡，尤金·弗萊徹仍然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一次簡易檢查。

心跳脈搏全部消失。

瞳孔擴散，失去光照反射。

膝跳反應消失。

癢癢肉消失。

操控這具身體活動一段時間后，那種穿著娃娃裝的感覺變成了穿著橡膠皮衣的感覺。

隔閡感少了一些，卻沒有消失。

尤金控制著自己的尸體，無力地坐在單人床上。

“我真的死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死的時間應該不長，尸體還沒有僵硬。”

尤金嘆口氣，看向書桌上的水滴鐘。

“我回來的時候應該是3點55分左右。沒過兩分鐘就病發身亡。”

“現在水滴鐘上的時間是4點07分。也就是我的死亡時間可能還不到十分鐘？”

“現在去找莉蓮醫師還能救回來嗎？”

尤金苦笑一聲，并不是真的打算去找醫師。

感受著安靜的胸腔，尤金突然想到，“也許我可以嘗試自救。既然我能控制手腳，為什么不能嘗試控制心臟呢？”

時間緊迫，想到就做。

尤金附著在胸腔處的靈魂開始用力，一下一下擠壓著心臟，模擬正常跳動。

附著在肺部、其他器官的靈魂也開始努力配合，讓身體重新呼吸。

一開始他還有些手忙腳亂。

比如說鼻子吸氣，然后肺部收縮。

或者左右心室一起跳動。

漸漸地，尤金掌握了生存技巧，心臟和肺部開始像它們“生前”那樣活躍起來。

有了這兩大關鍵器官的帶動，尤金的尸體也漸漸活了過來。

他蒼白冰冷的手腳漸漸紅潤。

對身體的掌控力也越來越強。

與身體的隔閡也從橡膠衣變成了緊身衣。

他的身體恢復了五感，只是比生前遲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