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不絕人，五原王途乃天王幼弟，幼有聰慧之名，及至屬地，數年間，賢明遍于四方，巖綠一戰，圍殺突厥虜千人，守城五日，賊寇不能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使火牛陣夜破敵營，大敗之三萬眾，湘然感之，深覺此乃天之賜。”

“五原王途，文功武能皆為上品，更兼有平定四海之志，此等人杰正值我等追隨啊！”

庾湘然說完，長長一嘆，覺得有些反胃。

按照賀拔老六的指示，他應該說周途似是天王轉世，但這話他實在是說不出來，便只能自己改一改了。

畢竟天王在他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

聽完庾都尉的話，大家都明白了，怎么說呢，大抵是要反抗“當今陛下的統治”，只是不清楚立刻反，還是先定下基調，日后再反。

其中最緊張的莫過于鄭韓，庾澄慶以及邵勛了。

原因很簡單，他們的家都在“天下腳下”，若是造反，后果可想而知。

鄭韓還好，畢竟他們家有勢力，即使他反了，家族也沒事，等等，不對，他怎么能造反呢！

庾澄慶則是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哥哥瘋了，要知道即使不管那些叔伯啥的，他們老娘還在長安城啊，他怎么敢的？

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庾澄慶不敢睜開眼，希望是他的幻覺%……

邵勛微微沉思，他覺得庾湘然不是傻子應該不會堂而皇之的造反吧？

關鍵是就他們這點人，就連城內的豆盧寧也不是對手啊？

就這么說出來，也不怕第二天就被噶？

所以這里面一定有事地，

事實正如邵勛所料，庾湘然緊接著便道，

“事雖如此，然當今陛下誠為天王嫡子，皇位正統，讓吾學逆賊高氏所為斷不可行。”

聽到這，緊張的人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斷不可行？

那就說明不會直堂堂造反了，不實際上造反，只是過過嘴癮什么的，這其實就沒那么嚴重了，因為天王曾有政令，曰，“廣開言路”（小提一句，伏筆天王不是現代人）

目的就是時刻自省，他省……

所以私底下罵罵皇帝哪個事做得不對，只要別當面罵，以及刨除皇帝真想搞你的狀況，耍耍嘴皮子，罵罵皇帝是昏君在他們大晉算不得太大的過錯。

當然這要是在齊梁什么的地方那就是必死無疑了。

“所以都尉打算如何做？”長史蕭雨桐站了出來，一臉肅然。

作為庾湘然的忠實擁躉，他自然是最先知道庾都尉計劃的。

今天這只不過是一場大戲罷了，只是這戲要演得真實。

“郡王已經上表，表我為弘化郡守。”

庾湘然不經意瞥了一眼摸著胡須絲毫不掩蓋笑意的賀拔老六。

“既如此，原四方軍長史蕭雨桐愿留于都尉麾下效命。”

蕭雨桐咔嚓一拜，當起了帶頭大哥，而他這一拜，瞬間也點醒了一些被迷住的人。

由這一拜，能說明太多問題了，所謂造不造反的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問他們愿不愿意留在弘化，若是愿意自然變成弘化守軍，若是不愿……根本無法拒絕，都尉都沒了，他們還能去哪，本就是四處奔波之兵，有一處城池長久駐守，也是他們所愿，只是這“五原王表奏明”就又能說明一個問題，即自家都尉投效五原郡王，也與之先前所話一一對應。

只是……舍棄天子而依附郡王這多多少少不太聰明的感覺啊。

正常人誰會這么做呢？

為了一個區區郡守之位？

這太假了，以庾家之力謀一個郡守還是綽綽有余的，畢竟庾家上代幾乎都是為了輔佐天王而死，自建國以來，皇恩浩蕩，天王嫡系，莫不如是。

所以到底是因為什么呢？

難道說真是被周途這位郡王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

自家庾都尉平日里也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眾人不解，但動作不慢，

緊隨蕭雨桐后，拜倒在地，口中高呼“愿留于都尉麾下效命！”

接下來，庾都尉充分展現了感激之情，挨個和眾將握手，最后又和笑容不減的賀拔老六擁抱了一下。

賀拔老六說，“庾將軍忠厚至極，我會向郡王如實稟報。

“但愿天下靖安。”

賀拔老六對庾都尉微微一鞠，隨后大步離去……

外人走后，新晉校尉庾澄慶立即站了出來，問道，“大哥今欲何為？”

庾湘然看著自己的傻弟弟，看著大量迷茫的雙眼，

確實，自己這突如其來一波投效，在正常人眼力看來都是不理解的，主要是周途占據五原區區一郡之地，又怎么和富有天下的皇帝比？

接受郡王所表，日后如何能再次得到朝廷信任？

像周途這樣天生就對皇權有威脅的人，天生就會被認為不可不防。

其舉薦的人也都帶著“黨羽”的標識。

不安分子的黨羽自然也是不穩定因素，皇帝自然不會重用，甚至會找機會打壓。

這對于世受皇恩的庾家來講，都是完全不可思議的。

庾湘然長嘆，他有心說出密辛，只是說出來的密辛那還能稱之為密辛嗎？

況且這個決定他也是斟酌思量很久了，直到昨夜長安一封密信的到來，讓他徹底下定決心。

既然人家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自己自然也不能辜負人家的信任。

主要是他真的不想國家再度開亂。

便道，“突厥虜賊心不死，豆盧寧非我族類，為守弘化，守異族南下之路，湘然不得已而為之，諸君須明，庾家忠于天王，誓死不悔。”

話罷，他叫上長史蕭雨桐，兵曹參軍胡德路離席。

諸將也是各自回營，

今天這一波議事主打一個快速且刺激，

好在不是真要舉旗造反。

雖然倒換門庭也和造反差不多了，但總歸……呃總歸不是。

而且駐守在弘化，也就不必到處去當輔兵了。

對于渴望積累軍功，建功立業的很多人來說，在弘化的機會很顯然要更多。

唯一不好的好像就是庾都尉的上線似乎被鎖死了，畢竟，五原郡王周途自己也不過管著一個五原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