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仙門的暮色染透主峰時，楚羽的劍光如流星劃過觀星臺。他尚未落地，便察覺祠堂方向傳來的魔氣震顫——那是夜煞的魔紋在啃噬假玄風的殘魂，墓碑上“玄風”二字的金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底下暗涌的鱗片狀魔紋。

“姑父！”楚羽撞開祠堂木門，逆鱗花的金黑花瓣正從墓碑旁枯萎，化作黑灰融入地面。他掌心的玉佩突然發燙，母親的字跡在神識中浮現：“玄風的斷手曾按在第二片逆鱗上，殘魂與鱗甲血脈相連。”

墓碑底座的裂縫里，飄著幾縷半透明的魂火，正是假玄風殘留的靈魄。此刻它們被魔紋纏繞，漸漸凝成模糊的人形，眼瞳中跳動著夜煞標志性的紫黑色火焰。

“羽兒……別過來……”殘魂的聲音像生銹的劍刃摩擦，“魔紋在借我的魂，打開鎮魔殿的地底密道……”

楚羽的黑刃本能地出鞘，卻在看見殘魂袖口的楚氏劍紋時猛地頓住。那是姑父常穿的青竹紋道袍，袖口磨得發白的地方，還留著他教楚羽練劍時握住他手腕的溫度。

“夜煞想通過你的殘魂，喚醒第二片逆鱗里的魔龍殘識?！背鹨а缹⒔鹑邪丛谡菩?，金黑血液滴在墓碑裂縫，“當年你用斷手加固封印，現在我用靈根為契——”

血液滲入碑紋的瞬間，整座祠堂的地磚突然浮現出鎮魔殿的逆鱗陣圖。楚羽看見地底深處，第二片逆鱗的金紋正在被魔紋腐蝕，祭壇上的楚氏先祖名字，已有三個被抹上了紫黑色血痕。

“沒用的！”殘魂突然發出夜煞的尖笑，魔紋順著楚羽的血液反涌而上，“你以為親情能對抗蝕心蠱？當年玄風替你父親承受剝離之痛時，我就把魔核碎片種進了他的殘魂——”

楚羽感覺識海被撕裂般劇痛，眼前閃過三十年前的畫面：假玄風在鎮魔殿咬破舌尖，將自己的血與楚凌天的劍痕融合，每一道傷口都在默念“羽兒，活下去”。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夜煞的魔霧正滲入斷手的鱗甲，留下難以察覺的暗紋。

“原來……你早就潛伏在殘魂里?！背鹞站o雙刃劍，金黑劍光在祠堂內織成羅網，“但你忘了，逆鱗靈根最強大的羈絆，從來不是血脈，而是——”

他指向墓碑旁重新萌發的逆鱗花，花瓣上凝結的露珠竟是金黑雙色：“是那些明知會被灼傷，卻依然伸手守護的人。姑父的殘魂里，藏著比魔核更燙的東西。”

殘魂突然發出痛苦的呻吟，魔紋在逆鱗花的光輝中崩裂。楚羽看見假玄風的魂火掙脫紫焰，在劍光中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眼中倒映著他小時候在劍池練劍的模樣。

“羽兒，鎮魔殿地底……有楚家初代家主的劍冢?！睔埢甑穆曇粼絹碓饺?，“當年他斬下第一片逆鱗時，用自己的靈根做了劍鞘……”

話未說完，祠堂的地板突然炸裂，夜煞的魔霧裹挾著地底的逆鱗殘識噴涌而出。楚羽被轟向墓碑，胸口的金鱗與墓碑上的魔紋產生共鳴，竟在他背后顯化出半片龍鱗的虛影。

“聰明的小崽子?！币股返穆曇魪哪ъF中傳來，“可惜你喚醒了玄風的殘魂，卻也讓他的執念成了打開劍冢的鑰匙——”

魔霧散盡，露出鎮魔殿地底裂開的入口，深處傳來金屬碰撞的清鳴。楚羽看見劍冢方向，無數泛著金黑光芒的斷劍懸浮在空中，每一把都刻著逆鱗紋路，而在最深處，插著一把幾乎透明的長劍，劍柄處纏繞著早已干涸的血痂。

“那是……初代家主的‘鱗魄劍’。”殘魂的魂火飄向劍冢，“他用自己的靈根鑄成劍鞘，將第一片逆鱗的核心封印在劍冢最深處……”

夜煞的身影從劍冢陰影中走出，胸口的魔核裂縫里，竟嵌著假玄風斷手的殘片：“現在，玄風的執念會替我拔出鱗魄劍，讓三片逆鱗徹底共鳴——”

他抬手，劍冢中的斷劍突然轉向楚羽，劍刃上的逆鱗紋都在滲出黑血。楚羽感覺靈根被千萬把劍同時刺穿，卻在劇痛中聽見心底有個聲音在低吟：“逆鱗不是劍，是盾。”

“蘇瑤！”楚羽咬破舌尖，將水靈玉碟的共鳴印記打入劍冢，“用霜城的逆鱗花坐標，喚醒劍冢里的守陵人殘魂！”

遠在霜城的蘇瑤猛然抬頭，她掌心的冰紋突然亮起。霜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你的靈根與劍鏈相連，劍冢里的每一把劍，都是歷代守陵人的靈魄所化?！?

水靈劍鏈化作流光穿透空間，在劍冢上空結成星圖。楚羽看見每一把斷劍的劍身上，都浮現出守陵人的面容——有霜城的霜隱，有鎮魔殿壁畫上的持劍修士，還有……他的父親楚臨淵。

“以劍為骨，以魂為鞘。”楚羽將雙刃劍插入地面，金黑血液順著劍冢的紋路蔓延，“你們守護了逆鱗千年，現在，換我來守護你們的執念。”

劍冢中的斷劍突然轉向夜煞，劍刃上的黑血被逆鱗花的光輝凈化，重新透出純凈的金芒。夜煞發出怒吼，魔核碎片從假玄風的斷手中崩出，卻被鱗魄劍的劍鞘引力吸向楚羽的靈根。

“不！你不能融合鱗魄劍的劍鞘！”夜煞的身影開始崩解，“那是神龍自愿留下的枷鎖，你若戴上，就永遠無法擺脫逆鱗的宿命——”

“我從來沒想過擺脫。”楚羽握住鱗魄劍的劍柄，透明劍身突然倒映出他的模樣，背后是完整的龍翼，胸前的金鱗與劍鞘的逆鱗紋完美契合，“逆鱗的宿命，從來都是守護該守護的，哪怕成為永遠的枷鎖。”

劍冢震動，鱗魄劍出鞘的瞬間，整個靈霄仙門的護山大陣亮起了從未有過的金黑雙色光芒。楚羽看見鎮魔殿的石壁上，楚氏先祖的名字旁，突然多出了“玄風”二字，旁邊還刻著一行小字：“以身為盾，護侄成鱗?！?

假玄風的殘魂在劍冢的光輝中漸漸消散，臨走前，他的魂火輕輕觸碰楚羽的眉心，將一段記憶傳入他的識海：母親臨終前握著假玄風的手，說：“羽兒的靈根是雙刃劍，但若有人能為他擋住黑暗，他終會成為光?！?

“姑父，謝謝?！背鸬吐暷剜?，鱗魄劍的劍鞘化作金黑護腕纏繞在他手臂，上面刻著所有守陵人的名字，包括假玄風。

夜煞的最后一道魔霧被劍光絞碎時，楚羽的識海深處，魔龍虛影第一次完全顯形。它低頭凝視著楚羽手中的劍，龍目中沒有憤怒，只有釋然：“最后一片鱗甲，終于找到了愿意接住它的人?！?

劍冢恢復平靜后，楚羽在鱗魄劍的劍鞘底部，發現了母親玉佩的凹槽。當他將玉佩嵌入其中，整個劍冢的斷劍同時發出清鳴，仿佛在奏響千年的守陵長歌。

蘇瑤的劍光從傳送陣中襲來時，看見的正是楚羽站在劍冢中央，背后龍翼輕顫，手中握著透明的鱗魄劍，護腕上的逆鱗紋與他胸口的金鱗相映成輝。

“霜城的封印已經穩固?！碧K瑤望向劍冢深處重新閉合的逆鱗核心，“霜雪前輩說，第一片逆鱗的宿主，其實是每一個愿意拿起劍守護的人?！?

楚羽點頭，指尖劃過護腕上的“玄風”二字：“現在，我們知道第三片逆鱗的下落了。”他指向鱗魄劍倒映的遠方，那里的地平線下方，有一片被魔霧籠罩的山脈，山頂閃爍著與他靈根相同的金黑光芒，“在魔龍墜地的地方，最后一片逆鱗，正等著最后一位守陵人?！?

風穿過祠堂，逆鱗花的香氣混著劍冢的清冽。楚羽忽然明白，所謂逆鱗的覺醒，從來不是力量的膨脹，而是當你低頭看見腳下的土地、身后的人，愿意握緊手中的劍，哪怕這把劍，本就是你身上掉下的鱗甲。

“走吧。”楚羽將鱗魄劍收入護腕，金黑雙色流光纏繞在他與蘇瑤周身，“下一站，魔龍墜地之淵。去看看，那片用龍血澆灌了千年的土地上，是否還有人記得——”

他望向靈霄仙門的方向，主峰頂端的警報鐘早已不再響起，但每一位弟子的劍柄上，都悄悄多了一道逆鱗紋路：“記得，逆鱗不是禁忌，是神龍留給人間的，最溫柔的守護。”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