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居內室。
夷姑捧著紫檀匣子輕聲道:“夫人,十六間鋪子已經全部過到錢老爺名下,說是等夫人出了伯府便過戶回來,若是夫人覺得不便,用這十六間鋪子換其他鋪子也成。“
薛明珠點了點頭,“先替我謝謝錢老爺,等日后方便了,我定然親自登門道謝。”
夷姑道:“錢老爺說他與薛老爺自小相識,夫人在他眼中就如同自己女兒一般,夫人有什么事盡管說。”
薛明珠點點頭,“我知道了。”
話音未落,夏緗腳步匆匆走了進來,“夫人,老爺回來了。”
還沒等薛明珠說話,姜衡面色不善的走了進來。
“出去。”他大聲道。
夷姑和夏緗看向薛明珠,見她點了頭,才默默走到門外。
“看來這家里我說的話都不管用了。”姜衡冷聲道。
薛明珠瞥了他一眼,不急不忙道:“老爺急匆匆回來,是打聽到靳大夫下落了嗎?”
靳大夫靳大夫,除了靳大夫都不知道問別的了。
“薛氏!”姜衡怒聲道:“你居然要賣鋪子籌十萬兩請靳大夫?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的嗎?”
“我倒是想跟你商量,但你也要同意才行!”薛明珠一臉淡然不動聲色,“若是你不同意,我又與你商量什么?”
“十萬兩銀子,你當承安伯府是皇室內庫?“姜衡指著薛明珠,怒不可遏。
“老爺慎言。“薛明珠低頭理了理袖口褶皺,“當初我嫁進姜家時,帶的嫁妝遠不止十萬兩銀子,如今我用自己的銀子給辰兒請大夫,沒用姜家一絲一毫,老爺難道還有話說?還是老爺認為辰兒的腿不值十萬兩銀子?“
衡胸膛劇烈起伏,喉頭泛起腥甜。
就算薛氏嫁妝豐厚,辰兒的腿也很重要,但也不是這樣的用法。
他的指節因強忍怒火捏得發白,目光如刀般剜向薛明珠:“但那十六間鋪子遠遠不止十萬兩,那可都是地段極好的鋪子。”
“若是按照尋常來說自然不止十萬兩,但要在兩三日內全部賣掉,十萬兩有人接手已經很好了。“
姜衡喉頭滾動,沉思片刻:“你認為這樣真能找到靳大夫?”
“要不然呢?”薛明珠挑了挑眉:“難道指望你將靳大夫找回來。”
姜衡顧不得她語氣中的奚落,逼近兩步:“你可知道,用十萬兩銀子請大夫后果會如何?估計靳大夫沒有請到,御史大夫倒是提前到了。”
“若是被御史參了一本,辰兒莫說入青山書院,便是科舉也——”
“御史要參便參。”薛明珠豁然起身,不耐道:“若辰兒腿殘了,入什么青山書院?又還想什么科舉。你不要忘了,辰兒的腿是誰害的?”
“對了,”她頓了頓,目光灼灼望向姜衡:“我讓老爺三日內給我和辰兒一個交代,如今三日已經過去了,老爺要怎樣跟我交代!”
姜衡黑著臉,“薛氏,你當真忘了誰才是姜家之主?”
薛明珠迎上姜衡幾欲噬人的目光,唇角噙著譏誚“姜家之主?姜衡,你捫心自問,自辰兒墜馬至今,你可曾盡過半分家主之責?”
四目相對,薛明珠眼里帶著輕蔑:“忘了跟你說,王德采買的賬目有很大一筆銀子對不上,昨日我已經將他和王嬤嬤趕出府去了。”
姜衡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神愈發陰郁:“王嬤嬤是我的奶娘,你竟然沒經過我同意?”
“老爺從來都不操心銀錢的事,更不懂得掙錢的辛苦。放任他們,難道讓他們將家里都搬空?”
“我薛明珠可以養閑人,卻絕不養背主之人!”
姜衡望著面前的女子,突然覺得極其陌生。
薛氏在他面前一向溫柔和順,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凌厲的一面。
她幾次三番觸犯他,看來不能再由著他了。
他面色陰沉,轉身走了出去。
梧桐院內,姜瑾辰望著雙瑞震驚的無以復加。
阿姐帶人揍了姜瑾軒一頓不說,阿娘居然用十萬兩銀子為他請靳大夫?
他眼睛發燙,啞聲道:“雙瑞,我要去見阿娘。”
他如今這樣,再不能拖累阿娘和阿姐了。
雙瑞剛出門要去叫肩輿,迎面就見姜梨帶著錦兒走了進來,“瑾辰醒了嗎?這時候在做什么呢?”
“阿姐快進來。”聽到姜梨的聲音,姜瑾辰隔著窗戶叫道。
姜梨笑著進了門。天氣已經比前幾日又暖和了許多,她已經換上了水綠色單衣,下面一條藕粉色裙子,襯得膚色越發粉嫩白凈。
“我昨日出去遇到個賣鳥的,看這八哥十分有趣,便買回來給你解悶。”姜梨笑吟吟看著錦兒將鳥籠放在桌上,“你可別看它模樣不出眾,學起話來卻是快得很。”
黑不溜秋的八哥伸出爪子敲了敲頭,歪著頭睜著黑豆般的眼睛打量著姜瑾辰,突然拍拍翅膀老神在在的叫了聲:“瑾辰,干什么?”
三人一愣,俱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錦兒笑著將手指伸進籠子佯裝要戳它,“公子的名字也是你能亂叫的,小心拔了你的毛。”
八哥撲棱著翅膀停在中間橫著的木棍上,伸出爪子在上面神氣的走了兩步,怪聲怪氣叫道:“錦兒,姑娘叫你!”
原來是在學落英說話。
錦兒揚起巴掌作勢要打,八哥一雙黑豆眼滴溜溜轉了兩圈,旁若無人歪著頭悠哉梳著羽毛。
姜瑾辰臉上也浮起笑容,“還真是機靈!”
姜梨笑著道:“將它掛在廊廡下面,日后聽得你日日讀書,說不定都可以吟上幾句了。”
錦兒笑著將鳥籠提起來,“我這就去讓雙瑞掛起來,順便喂它點吃的。”
屋里安靜下來,姜瑾辰望著姜梨道:“阿姐昨日去翠邑巷了?”
“我帶人去教訓了姜瑾軒一頓。”姜梨道。
“聽說阿娘用十萬兩銀子請靳大夫為我治腿。”姜瑾辰又悶悶的問。
姜梨笑著摸了摸少年的頭,逗他道:“怎么?舍不得銀子?”
少年指尖摩挲著腿上的紗布,情緒有些低落。“阿姐,父親會不會......責怪你和阿娘?”
姜梨沉默了一瞬,道:“昨日阿娘將王德和王嬤嬤趕出府去了。”
姜瑾辰猛然抬起頭。
“王德貪墨。”姜梨道:“估計是替父親遮掩。”
“林氏母子吃的住和一屋子丫鬟仆婦,這需要一大筆開支,銀子從哪里來?”
少年斜靠在床頭,聽得十分仔細。
“以前阿娘睜只眼閉只眼,如今阿娘突然發落王德,你認為阿娘還怕父親責怪?”
“瑾辰,阿娘這是擺明與父親撕破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