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狗眼看人低的戲份。

即便姜瑀跟小舞拎著包裹進來，飯店的服務生也依然是很熱情的招待了兩人，并在一旁靜靜等候。

姜瑀熟練的接過菜單。

拿起鉛筆。

斗羅大陸上管這玩意叫炭筆。

總之不重要。

隨后，扭頭，跟一旁等候的服務生打聽道：“你們家的菜碼有多大啊，我們是被路人推薦過來的，不太了解，還有你們家的招牌菜，介紹介紹？”

這輩子他雖然沒下過飯店，但上輩子他還是下過的。

雖說下的也不多。

一年到頭，也就是四五次。

基本是生日一次，過年一次，某些特殊的紀念日一次。

積累下來的經驗還是有幾分的。

所以，一回生，二回熟。

此刻點菜，自然是輕車熟路。

一旁等候的男服務生一看這架勢，嘴上雖然沒說，但心里已然是明白了幾分，不敢怠慢，也不敢宰客，用手簡單比劃了一下盤子的大小，隨后，介紹道：“我們家的招牌菜有三道，水煮魚、三套鴨、虎皮扣肉，其中，水煮魚是辣的，不知道兩位小客人有沒有這方面的忌口，三套鴨雖然名為鴨，但采用的食材分別是家鴨、野鴨、菜鴿，并非全是鴨子，虎皮扣肉的原材料是五花肉，不就飯吃可能有點膩……分量方面，一個成年人一道菜兩碗飯，差不多就能吃飽，盤子的大小就像我比劃的這么大，物有所值，絕對不會讓兩位失望……門外那塊招牌掛了六十多年了，即便比不上那些百年老字號，但還是有些分量的！”

“那就先把這三道招牌菜上了吧。”

“不夠吃再點?！?

“飯的話，我要米飯。”

“先來三碗。”

“小舞？”

“你看看，你喜歡吃點什么？”

姜瑀拿著鉛筆，在菜單上的三道招牌菜和米飯的后面打了個勾，隨后，把菜單和筆遞給了小舞，打開一旁的暖瓶，倒了點熱水涮了涮杯子，然后才跟一旁等候的服務生閑聊了起來：“看你們家的生意不錯啊，到了飯點，來的客人這么多，正常來講，你們得忙到幾點才能下班??？”

“正常情況下，我們差不多要干到晚上十點。”

“要是客人很多?！?

“碰上什么年節假日了?！?

“那就涉及到加班費了，連軸轉?！?

“干的多，賺的多?！?

“我們的老板人不錯。”

“從不克扣工資。”

“算是有良心的好老板了?！?

見姜瑀是個健談的人，這位服務生也就沒讓這個場冷下來，不要錢的吹捧了兩句老板后，反過來打聽道：“看兩位的模樣，是咱們諾丁城魂師學院的學生吧，真是前途無量??！”

“眼光不錯！”

“怎么看出來的？”

姜瑀笑了笑，順著這位服務生的猜測反問道。

見自己猜對了。

這位服務生也笑了起來。

恭維道：“我們家雖然不是百年老字號飯店，但設施環境、菜肴標價、服務品質跟那些百年老字號也差不了多少，相信客人您坐在這里看了片刻，也看出來了，即便有跟您兩位差不多大，八九歲的小孩子，或是十一二歲的，那也是被大人領進來的，跟您二位的氣質截然不同，另外，我們家之前也招待過一些類似于您二位這樣的未來魂師，只是都沒有您二位這樣年輕，我只是冒昧的猜了一下，沒想到，還是很幸運的，猜中了兩位的身份?！?

姜瑀笑了笑。

還想繼續聊下去。

但當他注意到小舞畫完后遞給自己的菜單時，還是止住了閑聊的念頭。

接過來，看了一眼。

確定無誤后，點點頭。

并把這份菜單交給了一旁的服務生。

“好的，請稍等?！?

“我這就去通知后廚。”

“若有其他事，可以叫我?！?

接過菜單后，服務生點點頭，走路帶風的向后廚方向而去。

姜瑀也回過頭。

跟小舞閑聊了起來：“胡蘿卜加白菜片炒木耳，再配上胡蘿卜餡餅，沒看出來你挺愿意吃胡蘿卜啊！”

“我的武魂是柔骨兔。”

“愛吃胡蘿卜不很正常嗎？”

“你呢？”

小舞被姜瑀的調侃說的心頭一跳，不知道姜瑀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因為姜瑀的武魂是她沒聽說過的大腦，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她也不知道，但本著自己不能不打自招的理念，她還是避開了這個話題，好奇的詢問道：“你喜歡吃什么呢？”

“我吃什么都可以?！?

“沒有特別喜歡的。”

“也沒有特別討厭的。”

“不過，要是把一道肉菜和一道素菜擺到一起，那我肯定先吃肉菜，因為我是個典型的食肉主義者。”

“但話又說回來了，好像大部分男孩都喜歡吃肉，不喜歡吃菜，而大部分女孩都跟你差不多，喜歡吃菜，不喜歡吃肉，覺得肉很膩很肥很油?！?

“所以，這么說來，我跟大部分男孩是一樣的?！?

“頂多是少了一些挑食的毛病?！?

姜瑀擺擺手，無所謂道。

隨后，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這個笑容有些怪異。

皮笑肉不笑。

似笑非笑。

就在小舞剛剛松了口氣的當下，一句幽幽的自白式提問，當即，又把小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舞，你想知道我的大腦武魂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就像你的武魂柔骨兔愛吃胡蘿卜一樣？”

空氣安靜了一瞬。

小舞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她懷疑姜瑀發現了自己的身份。

因為她雖然不知道姜瑀這個大腦武魂的擁有者到底有什么能耐，但大腦武魂是罕見的精神系武魂，這一點她是清楚的，而但凡是精神系的武魂，有一個算一個，都擁有對周邊環境的敏銳感知力，甚至是令人窒息的洞察力。

姜瑀跟她相處不久。

但也有一下午了。

四個小時是有的。

發現她的身份，或對她產生懷疑，是極有可能的。

甚至都不需要姜瑀解釋原理。

她自己就能分析出這條邏輯。

但姜瑀既然不說，對她而言，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裝不知道。

可姜瑀如今這一問，算是徹底讓她沒法回答了。

她到底想不想知道呢？

如果她說想。

或許姜瑀就直接跟她攤牌了。

因為她自己說的想。

但如果她說不想。

難道有了猜測甚至可以肯定她身份的姜瑀就真的不說了？

不跟她攤牌了？

裝不知道？

可能嗎！

因此，一時間，小舞想了很多很多。

大腦都快被燒死機了。

就差冒白煙了。

把本來只想逗弄小舞的姜瑀也看的是哭笑不得，連忙補救道：“好吧，看來你是不想知道了，那我也不強求，反正你叫我那幾聲老大我是當真了，你什么時候想知道，什么時候再問我就是，這是一個老大給予小弟應有的信任?！?

小舞沒想到這看似危險的一關就這樣戲劇性的過去了。

眨眨眼。

見姜瑀慢悠悠的喝著熱水。

一時間有點分不清真假。

因姜瑀的這份信任，她的唇瓣本能的翕動了兩下。

想要說點什么。

但考慮到自己的身份。

這份本能最終只停留在嘴唇動了兩下的地步。

并沒有吐出什么字眼。

再加上小舞心里發虛，沒那個心情也沒那個底氣去活躍氣氛，一時間，現場的氣氛反而冷了下來。

幸好，姜瑀做事向來是環環相扣。

只是冷場了片刻。

剛剛那位離去的服務生就端著兩個托盤走了回來。

“這是兩位的菜和飯?！?

“后面還有。”

“廚師正在做。”

“請慢用。”

兩個托盤中，一個是菜，也就是由家鴨野鴨菜鴿制成的三套鴨，另一個是飯，分別是三碗飯和一盤胡蘿卜餡餅，其中，胡蘿卜餡餅被切成了類似于披薩那種小份，看上去像是三角形，被依次擺好，放在一個長方形的盤子上端了過來。

姜瑀也沒客氣。

更沒講究什么規矩。

在服務生把這些飯菜端到桌子上，并撤下托盤后，拿起筷子，招呼道：“快，趁熱吃，大部分東西都是熱的時候最好吃，涼了就變味了……”

“哦……哦！”

小舞總算回過了神，慌忙的拿起筷子。

那一瞬間的破綻很大。

但姜瑀裝作看不見。

破綻不破綻的，也就無所謂了。

雙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說說笑笑，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鐘的時間，風卷殘云般的結束了這場戰斗。

沒有剩菜。

也沒有剩飯。

小舞再一次領會到了姜瑀的食量。

看著姜瑀吃飽喝足后，一臉愜意的摸著肚子的動作，話到嘴邊，轉悠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沒忍住，質疑道：“你確定沒有吃撐的感受？”

“當然沒有?！?

姜瑀搖搖頭。

他知道小舞為什么如此吃驚。

三盤肉食。

九碗飯。

不管哪一個詞，跟他這個六歲孩童都不沾邊。

但事實就是如此。

哪怕他吃飯的姿勢中規中矩。

談不上優雅。

但也不是饑不擇食。

可這個飯量還是一度讓別人懷疑他是餓死鬼投胎。

吃到最后，把那位端飯的服務生整得都有點人麻了。

生怕他撐死在這里。

盡管這種擔憂是沒必要的。

不過，服務生是服務生，他日后不常與此人打交道，沒必要跟對方解釋什么，但小舞跟他是同一個宿舍里的舍友，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六年時間里，他跟對方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系，為了避免小舞把他當成怪胎看，他還是給了小舞一個理由，至于小舞信不信，跟他無關。

“兩歲之前，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因為我是孤兒。”

“順著溪流飄蕩?！?

“被村長他們撿了回來。”

“而從兩歲到六歲的這四年里，我自謀生計，自尋出路?！?

“我的絕大部分收入都是靠販賣草藥得到的。”

“圣魂村后山的那片金銀花，或許對其他人而言，是再普通不過的藥草，但對我而言，是我的救命稻草，幫我找到了不再欠人情的路徑?！?

“平日里，我的飯菜是最普通的糙米和野菜，有些時候，糧食不夠吃了，還要往里面填些麥麩，夏天還好，主要是冬天，特別難熬，只能靠腌菜度日，看著存糧一點點被消耗，然后等到夏天補充糧食，就跟老鼠一樣?！?

“幸虧圣魂村的村角有一些破舊且廢棄的房屋?！?

“改造了一下后，得以讓我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是處于一個營養不良的狀態。”

“不讓身體虧空，折損壽命，已經是我竭盡所能取得的成果了，想營養充足，我是真的做不到。”

“所以，你別看我吃這么多?！?

“其實，有很大一部分營養都用來填補我這些年的營養不良了，潛移默化的提升身體素質?！?

“還有一部分營養被我用來練武。”

“因為練武也需要消耗能量?！?

“而補充能量和營養的方式，自然是吃飯。”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吃的這么多了吧？”

聽著姜瑀的解釋，小舞點點頭。

眼神中閃過一抹心疼。

語氣里滿是愧疚，主動認錯道：“對不起，我只是害怕你撐壞了，并沒有揭你傷疤的意思……”

“傷疤？”

姜瑀被這個有趣的詞逗笑了。

拎起包裹。

去前臺結了賬。

隨后，一邊帶著小舞往外走，一邊不屑道：“別誤會，那不是我的傷疤，而是我的來時路，我并不認為那段時光給我留下過什么傷痕，更不認為那段時光是一段讓我難以啟齒的過往！”

聽姜瑀這么一說，小舞的愧疚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拎著自己的包裹。

跟著姜瑀。

蹦蹦跳跳的往諾丁學院走去。

同時，好奇道：“那我再問一個冒昧的問題唄？”

“行??！”

“你問吧！”

“只要我能回答上來的，我都會如實跟你說。”

“但如果是那種我回答不上來的，那就沒辦法了。”

“你懂的。”

姜瑀拎著包裹，走在前面。

在兩側各種商鋪酒樓的燈光照映下。

往諾丁學院走去。

小舞則緊跟其后，納悶道：“你為什么要在兩歲的時候自謀生計呀，難道繼續吃百家飯不行嗎？”

“因為我害怕……我會把我自己的命丟在那里！”

“村長他們救了我?！?

“這本就是一次救命之恩。”

“兩年的養育，是因為那時的我沒有自理能力?！?

“這些都是不得不欠的人情。”

“但如果我后四年繼續吃百家飯，我要欠村子里的大家多少人情？”

“家家戶戶都給過我一口飯吃！”

“你讓我怎么還這份恩？”

“除了用命，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姜瑀的回答格外清醒。

清醒到了讓人聽上去就能感覺到刺痛的地步。

在這個華燈初上之時。

在這個燈影憧憧的世界里。

給小舞上了一堂有關于人性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