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雪頂,壽比前夜,整個雪燕門一如既然的安靜。
飛雪飄落,像是把所有的雜聲都掩蓋了。
虎鶴劍閣的客房里,徐賞心單睡在主屋一側的暖房中,另一邊則是躺著裴夏。
他睡不了,雪燕門雖有人氣,但加上山腳的小鎮,也不足夠讓裴夏完全抵消禍彘的影響,他只能微閉眼睛,權且養神。
陸梨小小一只蜷在他的臂彎中,睡得很沉,憨甜時還會拱一拱裴夏的胳膊。
隔壁的耳房里,少鏢頭的鼾聲并沒有因為白天睡了一會兒就顯得小些。
倒是鼾聲混雜中,隱約能聽到一點吧唧嘴的聲響。
應該是許濁風在抽煙。
他也沒睡。
就這么一直到天亮,清悅的鈴聲從客舍外的園子里一路響過,似乎是催促客人們該起床了。
雪燕門為賀壽的客人準備了早餐和熱水,還有一張燙金的請帖,上面按照客房的木牌寫了宗門名號。
裴夏洗過臉,從食盒里拈了一個水餃,另一只手拿起請帖翻看了一下:“裴觀海……我昨兒沒跟雪燕門的說過名字吧?”
徐賞心也剛梳洗過,正在扎頭發:“昨天,和左山派長赫門的人提起過。”
裴夏挑起一邊眉毛:“這點事,他們還專門去和主家通報了?”
把請帖丟在院里石桌上,一旁早就探著頭瞄了半天的馮席有些期待地問道:“咱們也去嗎,那個什么比試。”
裴夏想了想:“去吧。”
不管雪燕門內里如何,至少人家從頭到尾沒有失過禮數,那該給的面子,也不好拂。
再者,昨天那份壽禮,山門少年也沒有收,總得找個合適的場合送出去,不然那這客舍招待咱不成白嫖了嘛?
什么?你說那方寸丹是許濁風出的?
雪燕門又不知道!
而且,徐賞心初涉武道,昨天剛練了虎鶴雙形,裴夏也想趁熱打鐵,讓她去觀摩一下年輕修士切實交手也是不錯的機會。
至于下場切磋,那就不必了。
大哥去了是白給,裴夏去了又太欺負人。
“老許呢,你去嗎?”裴夏問。
許濁風點頭:“等我換個衣服。”
昨天都是私下行事,今天要去宗門試臺,許多雪燕門的長老都會出席,他還是需要遮掩一下面容。
裴夏和徐賞心也很有必要,梨子就算了,她一個嬰兒肥的小娃娃,畫到通緝令上也沒人認得出來。
今天出門就沒有昨日那么巧了,兩邊左山派和長赫門的院子里都沒有動靜,應該是早早就已經出發了。
沿途有雪燕門的弟子指引,路也不遠,隨著前面慢慢開始傳來人聲,一座寬大的比武擂臺顯露出來。
這里應該是雪燕門弟子平日較量用的,周圍還修有不少觀景臺,此時則豎著一面面旗幟,上面寫的都是各門各派的名號。
除了左山派、長赫門、井幫、世明府等等雪燕門的附庸外,還有不少其他的江湖朋友。
像盛郡本地的象刀派,庶西的猿拳谷,也都頗有名望。
裴夏本來還以為,像他這樣的來客,會有一個混雜的“其他”坐席。
結果望了一圈,居然在角落里還真看到一面“虎鶴劍閣”的旗幟。
旗子挺新,應該是昨天專門做的。
所以你看,人家大宗門有大宗門的毛病,但事涉體面的時候,講究也是真講究。
于是一行五個人,三個蒙面仔,狗狗崇崇地溜到了虎鶴劍閣這邊的位置上坐下來。
因為本來就在角落,人又少,所以旁家都沒在意。
只有對角的左山派,可能是因為昨天見識過許濁風的手段,對他們格外在意些。
裴夏這邊一落座,就看到孫廷峰在朝他們招手微笑。
“咦?”
裴夏回望向左山派,眼睛掃了兩圈。
有點不對。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寬大高聳的雪燕門主臺上正巧一聲震耳鑼響,隨后便是兩排號角長鳴起來。
號角聲色雄渾綿長,堪比校場點兵,這派頭,換到別家,說只是宗門長輩過壽,還真沒人敢信。
雄壯的號聲里,兩道白衣身影從大殿雪頂上縱身而至。
這兩人一執刀一佩劍,腳尖點過屋頂,卻踏雪無痕,一道靈力入體,隨后縱身四十丈,幾如飛行,飄然落在擂臺兩側,引動看臺上各門各派一陣低呼。
“是雪頂雙杰!”
“今年竟是這兩人壓陣!”
徐賞心坐在看臺上,瞧見那縱身四十丈的身法,也眼眸發亮:“好厲害啊。”
裴夏點點頭:“一氣入體,化力綿長,這份踏雪無痕的功力,在開府境中也屬上乘了。”
一旁的許濁風又不禁側目多看了裴夏一眼。
他發現這小子,雖然自己的修為境界只有區區振罡,可眼力著實狠辣。
他輕聲道:“雪刀許謀,冰劍許川,這兩人是我當年就看好的修行種子,開府境內有源泉,氣力綿長倒不算什么,主要還是刀法劍術,天資不錯。”
裴夏嘖嘖點頭,他雖然游歷過十年江湖,在微山也見慣了神經病,但是眼界還是端的很正:“這算是雪燕門年輕一輩的翹楚了吧?”
說年輕也不年輕了,比起裴夏都得多長十年。
但橫向對比,左山派的孫廷峰也是三十出頭,就是當年輕一輩算的,人家才煉鼎呢。
老許自打回了雪燕門,眼里難得泛出一些滿意,嘴上很傲嬌地表示:“馬馬虎虎吧。”
坐在后面的馮席都聽傻了。
不是哥,人家,那什么,雪頂雙杰。
雪頂雙杰你懂不懂啊?
怎么你還評頭論足上了?
我退一萬步講,裴公子說道兩句就算了,人家畢竟也是北師城大門派來的。
你老許不就是個隨從嗎?你怎么口氣也這么大啊?我堂堂長樂鏢局少鏢頭偽裝成隨從都不敢這么說話哩!
雪刀冰劍,兩位站在了擂臺兩角,各自抱著自己的兵刃,臉上神情淡漠,自帶幾分傲氣。
隨后更是一陣暴雨般的鼓點,主樓欄桿上,一位身穿藏青壽袍的老者緩緩走了出來。
一看到這位現身,整個看臺上所有前來賀壽的宗門修士紛紛起身致意。
裴夏也不好不合群,挪著屁股站起來。
嘴里還絮叨著:“那個就是,就是那啥?”
“嗯。”
許濁風點頭:“小程。”
馮席臉都拉長了,盡自己全力擺出了一個嫌棄至極的表情望著許濁風。
小程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