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大家都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直到黑熊跪在李昭面前的時候，眾人依然有些難以相信看到的這一切。

“使徒閣下...”

黑熊跪在地上，彎腰俯首，額頭觸地，他的臉上已經再無那日的憤怒，多了幾分虔誠，恢復了李昭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

但李昭能從他眼里看到深深的懊悔——他付出了多年的努力，卻毀于一旦。

“...經過這幾天的反省和祭司的教誨，現在我已經認識到天神遲遲沒有認可我的原因了。”

黑熊抬起頭來，看著身前面無表情的李昭，“這些年我雖表面懺悔，內心卻始終被罪孽纏繞。那天攻擊你的時候，我就像《虛妄之書》中那個屢次冒犯天神的罪人！明明知道該凈化內心，卻任由憤怒蒙蔽雙眼”

黑熊雙手用力撐著地板，繃緊的五指仿佛想要將內心罪孽連根拔起，“直到祭司帶我去了神諭大殿，跪在天神面前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懺悔不過是虛妄的形式！”

李昭聽著他不斷顫抖哽咽的聲音，聽出了黑熊的后悔，但李昭也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驚悚——天神教到底做了什么？讓這些信徒如此死心塌地？

黑熊顫抖著繼續：“我終于明白天神為何不認可我，那些所謂的懺悔，不過是自我感動的表演！我看到的并不是真相，只有閉上眼睛，我才能真正看清自己內心的罪孽！”

話音一落，黑熊的一只手變成了熊掌，指尖冒出鋒利的指甲，然后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兩根手指插進了自己的雙眼！

血流如注！

咚的一聲巨響，黑熊額頭砸在了地板上，一只手攤開高舉過頭頂，像是在祈求施舍。

“使徒閣下，請原諒我對你的冒犯。”

刺目的鮮血從他的指尖下淌了下來，沾染在李昭遞出的手上。在四周雅雀無聲的震撼目光中，李昭用手指在黑熊掌心畫了一個血紅的三角形。

那一刻，李昭感受到黑熊顫抖的手，逐漸變得平穩。

......

杜霖點燃第三根雪茄的時候，收到了絞肉場工作組發來的消息——黑熊退賽了。

“什么？！”

雪茄被手指夾成了兩截，杜霖拍案而起，“為什么要退賽？經過老子同意了嗎？”

然后杜霖聽到了一個更讓他蛋疼的消息——黑熊雙眼瞎了。

這特么還打個錘子？

杜霖揉揉眉心，“從16強里面再找個人頂上來，本來李昭的場次就少，這么多觀眾都等著看赤瞳行刑官，不能讓他跳過八強賽！打，必須打！”

“實力不重要，送給李昭砍就行了！”

......

方昊是目送著雙眼血紅的黑熊離開1號監區的。

“還以為李昭的紅眼是獨一無二的，沒想到又冒出來一個。”

他進了1號監區，在一樓大廳拉了個認識的犯人，吩咐去把李昭喊出來，然后點了根煙，站在樓下默默等候。

一根煙剛抽完，旁邊一只手伸過來，指尖夾著一根沒點燃的煙。

“淘汰賽過后，好久都沒看到方警官了。”李昭也給自己點上一根。

上次見面，應該還是在絞肉場外殺周俊豪的時候。

方昊也點上，擺擺手：“忙著呢，我要維持絞肉場秩序，你這段時間又沒比賽。”

他笑了笑：“淘汰賽沒了你，這段時間收視率都下降了不少，李昭，觀眾們可都等著看你大殺四方呢。”

李昭沒回答，靜靜盯著方昊，只是一味抽煙。

方昊又說，“最多還有三場比賽，你就能出獄了，加油啊，我看好你，好好打，殺他個血流成河，后面比賽我還買你。”

“方哥，其實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對吧？”

李昭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方昊愣了下，他避而不談，笑道：“李昭，平心而論，我對你還算不錯吧？除了你第一次鬧事兒，后面你和別人打架，我都沒有關你禁閉，只是口頭警告你。”

你特么還好意思說...李昭心里無語，那會兒還沒參加絞肉場，他一心就想鬧事去禁閉室吸收能量，偏偏方昊不關他。

方昊解釋道：“典獄長本來打算等你多適應一下監獄里面的生活，再安排你去打絞肉場，誰知道你適應這么快，成天不是打架就是鬧事，太能跳了。”

說起來方昊自己都沒預料到李昭這么刺頭，一個“無罪”的大學生竟然這么快就和那些犯人“打成一片”了。

他還想著讓李昭多吃吃苦頭，了解下監獄險惡，再帶李昭去見典獄長。

“所以你的確知道我是被冤的？”李昭又聊回這個話題。

方昊默然兩秒，拿出了手機，屏保之上是一家三口的溫馨照片，“我女兒再過兩個月就滿6歲了，我和她媽媽商量過，打算送她去天河市圣光區讀小學，那里面的教育條件更好，輻射等級也更低。

我不求她能學到多少知識，至少她能平平安安地長大，不會吃到帶輻射的食物，不用擔心身體畸變，不會感染精神疾病。

但是圣光區的學費有多高你知道嗎？我三年的工資都不夠一學期的學費，學校的住宿費比我的房租都還貴！”

方昊握緊了手機，頹然的煙霧從他嘴里噴出，“是的，沒錯，典獄長當初安排我和周峰去和黑水幫對接，只要完成這趟任務，我可以賺到不少錢。但我只負責對接，典獄長都已經提前安排好了！我只是一個拿死工資的小獄警，我改變不了你的命運！”

盯著方昊手機屏幕中的家人合照，李昭皺著眉頭，心里又浮現出黑水幫和杜霖各執一方的說辭。

黑水幫說只是買賣，杜霖卻說是從黑水幫手里花錢救了他....

李昭用力地吸了口煙，“那后面黑水幫勾結你們獄警殺我的事情呢？”

方昊瘋狂搖頭：“這事兒我真不知道，周峰那家伙和黑水幫接觸更多，2號監區平時也都是他在管轄，他和很多幫派都有接觸，他帶進來的囚犯比我多多了，李昭，你不是唯一一個被冤的人！”

“還有幽靈？”

“嗯？你知道？”方昊一臉意外地點點頭，“對，除了你們倆，還有不少人，但只有你們倆敢這么快就上絞肉場。”

李昭自嘲冷冷一笑，“典獄長買幽靈花了多少錢？”

“這我就不清楚了。”方昊搖搖頭，“很多犯人并不是買的，有些是替死鬼，聯合治安局有很多積壓的案件，那些幫派就送人進來頂罪.這些囚犯知道自己沒罪，但他們不敢反抗，有些人還收了好處，自愿進來坐牢。”

方昊砸吧砸吧煙嘴兒，“李昭，你夢寐以求的自由，被很多人拿來換了錢。”

李昭沉默地仰起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向天空，總能看到一根根鐵絲線條。

方昊拍拍李昭的肩膀，安慰道：“別心急，只剩下三場比賽了，想想鐵人，人家現在指不定在哪兒逍遙快活呢。”

鐵人么...李昭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扔掉煙頭，轉身進門，“沒事兒我回基地訓練了。”

“那個...天神教那邊...”方昊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試探問，“你怎么想起加入天神教了？”

“這對我的比賽有影響嗎？”

李昭擺擺手，“監獄里的心理醫生太垃圾了，沒天神教好使。”

方昊想想也是，只要不影響李昭打比賽就行，典獄長怕的是那幫神棍一通忽悠，讓李昭放棄了比賽的想法。

現在看來，李昭的意志很堅定吶！

他沖著李昭背影大喊：“下場比賽，我把車賣了都要買你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