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兩人已是回了鋪子。

身后跟著的幾個搬竹子的仆人將東西放下后便走了。

曹浪關門時，卻又瞧見了隔壁鋪子前站著一個黑臉漢子正在往這邊看。

他記性還行，所以無比確定這黑臉漢子昨日也是在牛掌柜那個，現在只不是換了個位置盯著？

“這漢子怕不是真看上牛掌柜了，整天守在這。那日早上我等你開門時也見著他了。”

宋求先打趣道。

曹浪不多言，只是迅速將門關上。

隨后又將宋求先拉到里屋的庫房內，問道：

“你詳細跟我說說，你和那儺戲門徑的高師是怎么認識的？”

宋求先一臉疑惑，不過見曹浪一臉嚴肅，也是正經的思索了片刻，隨后道：

“這事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差不多是一個月前，西市出了個命案，死了個和我同門徑的【浪蕩子】，我應了衙門里一好友所邀去幫忙摸尸。你知道的，我們游俠門徑天生下三路強悍，死了之后，那東西反噬沒了壓制更是容易一柱擎天化作詭異，對付這種東西還是得我們自己來……”

曹浪聽著，沒好氣的一腳踢在對方的屁股上，道：

“說重點。”

宋求先怪叫了一聲，眼神幽怨捂著屁股接著道：

“反正那次不知為何，衙門里那個二品的仵作也來了。閑聊時我說了句你們紙扎匠和仵作玩些通靈的陰間手段真是強悍，非我游俠門徑能及。”

“由此，便聊到了你身上。后面關于你反噬已經壓制不住，準備晉升的事我也與他說了，他便告訴了我儺戲班子里的老師傅有法子讓人一品晉升二品簡單些。”

曹浪聽罷，思索了片刻，追問道：

“那儺戲門徑的晉升儀式是什么？”

宋求先聽了這問題立馬牛氣起來，哈哈笑道：

“浪哥兒你這問題要是問別人，還不一定問得到的。但恰好，我之前聽劉爺說起過，他說：

儺戲入品，需要用入了品級的大漆在臉上畫儺神臉，黑白黃綠各有神異，每日招搖過市，吃齋祭拜儺神，持續七九之數。

哦對，就跟剛剛門外那個漢子一般，臉烏漆嘛黑的，不過儺戲入品時畫的臉會比他更黑。黑臉的好像是叫什么……周昌？好像是叫這名，記不清了。

反正滿了七九之數，就算是入品了，得名【開面人】

至于晉升二品，好像是要在什么場合跳什么儺舞什么的，具體的劉爺也沒說清楚，只說要用儺戲影響觀眾，影響的越多越容易成功，晉升成功后法力也更醇厚。”

“影響觀眾？”

“嗯。”

“那晉升三品呢？”

宋求先的得意勁沒了，一臉為難道：

“浪哥兒，我就一個一品初期的【浪蕩子】，你問我儺戲門徑三品的晉升儀式，是不是有點過份了。”

“倒也是，太看得起你了。”

曹浪打趣了一句，隨后若有所思，心中有了猜想：

“求先。”

“嗯？”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儺戲門徑晉升三品的儀式，跟他教大家晉升的“捷徑”有關？”

“啊？為什么這么說？”

“你說他教大家圖什么？”

“圖名聲？或者結善緣？”

“不像。據我所知，插手別人晉升儀式越多，越容易沾因果。我是不信他這么好心的。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晉升那天，畫了儺戲臉的紙人可是化作詭異了的，我差點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宋求先一臉震驚：“這么驚險？”

“嗯？先不論我這，劉爺包括和陳丹青，你都是見到過的。他們已經晉升了二品，依舊被儺神臉所影響著，這正常嗎？”

“不正常。”

曹浪還想說些什么，但是最后還是搖了搖頭，最后只道：

“最近我要閉關扎紙人給陳丹青，你多注意下那位高師和用過他法子的人。”

宋求先將曹浪的話聽進了心里，應了聲明白。

“對了，等下出去的時候，如果那黑臉漢子還在的話，你跟他說高師的法子確實好用，雖然沒晉升成功但反噬全無，替我謝謝他家高師，你看看他什么反應。”

宋求先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道：

“啊？那人是儺戲班子的人？”

“本來我不確定，但你告訴我儺戲門徑的入品儀式后我便確定了。”

“不至于吧？”

“晉升儀式各有不同，詭異的很，小心一點為好，可別成了別人儀式里的資糧。”曹浪道。

“行吧。”

辭了曹浪，宋求先心思沉重往鋪子外走去。

因為門已經關了，他也懶得再開門喊曹浪關門，索性壓低聲音翻墻跳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好跳到了那黑臉漢子旁邊。

這漢子此時正站在墻角下，見宋求先翻墻出來，也是被嚇的眼神有些慌亂。

“你在這做什么？”

宋求先聽了曹浪的話，也不知道心理作用還是什么，居然真在這漢子臉上看出了點儺戲臉的味道。

這漢子猶豫了片刻，解釋道：

“百無聊賴，瞎逛。”

宋求先聽了這理由，也知道自家浪哥兒的猜測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于是道：

“我浪哥兒讓我帶句話給你，高師的法子很好用，雖然儀式沒成功，但反噬卻是緩解的差不多了，讓你幫忙替他帶句謝！”

原本還只是心虛的漢子此刻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不過既然被點破了，他索性也不裝了，作揖道：

“兩位慧眼，話我肯定帶到。”

“不過我也奉勸二位一句，莫要起跑的心思，二十里路，難跟。”

漢子說完便退走了，往儺戲班子所在的宅邸走去。

……

南市，三和縣唯一的儺戲班子所在地——高家園。

身穿戲袍，體態瘦小的儺戲老班主高長生正在打著盹。

忽聞門外腳步急促，瞌睡本就不深的老班主晃了晃身子。

“班主，那紙扎匠好像發現不對了。”來者正是那黑臉漢子。

老班主聞言這才慢悠悠的抬起頭，只見這人滿臉煞白，五官與儺神秦童一模一樣！

“發現什么不對？”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胭脂盒拿出來打開，只是里面的并不是什么胭脂，而是豬油。

黑臉漢子見自己老班主旁若無人往臉上涂著豬油，心中是有些害怕的，甚至有了幾分后悔學儺神的心思。

他顫巍巍道：

“他讓我給班主您帶話，說什么晉升的法子很好用，雖然沒能晉級成功，但反噬緩解的差不多了，還說謝謝您。”

這老班主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哈哈一笑，慘白的臉五官滑稽扭曲：

“這小娃子倒是有幾分聰慧勁，比陳丹青和衙門里那仵作發現的早不少。”

“不過發現的早又有何用？現在就缺他這一張臉了，一次晉升沒成功那就再來一次，反正已經讓陳丹青給他送了扎新紙人的材料了，過兩天我再逼他一把。”

“小小年紀，修為不上進怎么能行？”

“他不晉升的話，我拿什么晉升三品【降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