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陳墨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呼吸微弱。韓夜將最后一點療傷藥敷在他的傷口上，卻收效甚微。
“必須想辦法穩住他的傷勢。“韓夜抬頭看向正在洞口警戒的葉清瑤，“師姐，附近可有安全之處？“
葉清瑤收回望向遠處的目光：“玄霄宗方圓百里都在宗門監視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去'鬼市'。“葉清瑤猶豫了一下，“那里是三不管地帶，宗門勢力滲透不進去。“
韓夜聽說過鬼市——修仙界黑市，買賣各種見不得光的物品和信息的地方。危險，但眼下似乎別無選擇。
“怎么去？“
葉清瑤取出一張符箓：“我有一張傳送符，能帶我們到鬼市外圍。但陳墨現在的狀態...“
韓夜檢查了一下陳墨的情況。林玄下的血脈禁制仍在發作，陳墨皮膚下不時有詭異的青紋浮現，每一次浮現都讓他痛苦地抽搐。
“必須冒險一試。“韓夜咬牙道，“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葉清瑤點頭，將傳送符貼在洞壁上，掐訣念咒。符箓燃燒起來，在石壁上形成一個旋轉的光門。
“走！“她幫韓夜扶起陳墨，三人一同踏入光門。
一陣天旋地轉后，韓夜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山谷中。遠處隱約可見一座籠罩在灰霧中的城鎮，幾點幽綠色的燈火在霧中閃爍，如同鬼火。
“那就是鬼市。“葉清瑤指向城鎮，“我們得小心，這里沒有規則。“
韓夜背起昏迷的陳墨，三人謹慎地向鬼市走去。越靠近城鎮，空氣中的陰冷氣息越重。路邊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身影——披著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修士，蹲在路邊擺攤的侏儒，甚至還有半人半獸的怪物。
“別看，別問，別惹事。“葉清瑤低聲提醒。
韓夜點頭，緊跟在葉清瑤身后。就在他們即將進入城鎮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這位公子，你朋友的情況不妙啊...“
韓夜轉頭，看到一個拄著蛇頭拐杖的老嫗蹲在路邊，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陳墨。
“你能幫他？“韓夜警惕地問。
老嫗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黃牙：“老身專治各種血脈沖突...代價嘛，一塊中品靈石。“
韓夜摸了摸懷中——離開玄霄宗前，他帶上了所有積蓄，共有五塊中品靈石和十幾塊下品靈石。
“先治病，后付錢。“
老嫗咯咯笑起來：“謹慎的小家伙...跟我來。“
她領著三人來到鎮邊一座破舊的小屋。屋內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藥味。
“放那兒。“老嫗指了指一張木桌。
韓夜將陳墨小心地放在桌上。老嫗翻開陳墨的眼皮看了看，又嗅了嗅他傷口的氣味，突然臉色大變：
“青鸞血脈！你們是玄霄宗的人？“
韓夜心頭一緊：“不是。“
“撒謊！“老嫗猛地后退，蛇頭拐杖指向三人，“玄霄宗正在通緝三個叛徒，兩男一女，賞金一千靈石！老身雖然貪財，但更惜命！“
葉清瑤劍已出鞘，寒光直指老嫗咽喉：“那你應該更清楚，能逃出玄霄宗追捕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老嫗眼珠轉了轉，突然又笑了：“有道理...這樣吧，老身就當沒見過你們。診金不要了，你們快走！“
韓夜卻不動：“救人。否則我現在就燒了這屋子，引來巡邏隊。“
“你！“老嫗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妥協，“好...但只能暫時壓制他的血脈反噬，治標不治本。“
她顫巍巍地走到一個柜子前，取出一瓶暗紅色的液體，倒了幾滴在陳墨嘴里。
片刻后，陳墨皮膚上的青紋漸漸消退，呼吸也平穩了些。
“多謝。“韓夜取出一塊中品靈石放在桌上，“這是診金。另外，哪里能找到安全的住處？“
老嫗迅速收起靈石：“'醉仙樓'后院，找駝背老李，就說'蛇婆'介紹的。“
離開蛇婆的小屋，三人按照指引找到了醉仙樓——一座三層木樓，門前掛著紅燈籠，隱約能聽到里面傳來的絲竹聲和笑鬧聲。
繞到后院，一個駝背老者正在劈柴。
“蛇婆介紹我們來的。“韓夜上前道。
駝背老李抬頭打量三人，目光在陳墨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一天一塊下品靈石，包三餐，不包安全。“
韓夜付了三天的錢，老李帶他們來到后院最角落的一間小屋。屋子簡陋但干凈，至少比露宿野外強。
安頓好陳墨，韓夜終于有機會問出心中的疑問：“師姐，那蛇婆說的'青鸞血脈'是什么？“
葉清瑤在窗邊警戒，聞言轉身：“青鸞是上古神獸，血脈稀有。若陳墨真有青鸞血脈，那他的妖族血統恐怕不簡單。“
“這對他是好是壞？“
“福禍難料。“葉清瑤搖頭，“青鸞血脈潛力巨大，但正因如此，更容易被有心人盯上。林玄恐怕就是看中了這點。“
韓夜沉思片刻，又問：“師姐為何幫我們？“
葉清瑤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欠陳墨一個人情。“
“人情？“
“十年前，我偷跑出宗門玩耍，遭遇妖獸襲擊。一個路過的小修士救了我，自己卻受了重傷。“葉清瑤眼中閃過一絲波動，“那人就是陳墨。當時他才十歲，卻已經有了俠義心腸。“
韓夜驚訝地看著葉清瑤。沒想到冰山般的宗主之女，竟也有知恩圖報的一面。
“那師姐現在...“
“我已傳訊給柳師叔，他會設法周旋。“葉清瑤打斷韓夜，“但短期內我們不能回玄霄宗。“
正說著，床上的陳墨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口中溢出鮮血。
“陳師兄！“韓夜急忙上前。
陳墨的皮膚開始泛出詭異的青色，額頭青筋暴起，手指甲變長變尖，如同利爪。
“血脈反噬加重了！“葉清瑤臉色一變，“蛇婆的藥效過了。“
韓夜按住不斷掙扎的陳墨：“怎么辦？“
“需要更強的血脈穩定劑，或者...“葉清瑤猶豫了一下，“找專業的妖族醫師。“
“鬼市有妖族醫師？“
“應該有，但...“葉清瑤話未說完，突然警覺地看向窗外，“有人來了！“
院墻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搜仔細點！那三個叛徒肯定躲在鬼市！“
“醉仙樓還沒查過，進去看看！“
韓夜心頭一緊——是玄霄宗的追兵！
“帶他走！“葉清瑤果斷道，“我來斷后！“
韓夜背起已經半妖化的陳墨，從后窗翻出。剛落地，就看到兩個身穿玄霄宗服飾的弟子繞了過來。
“在這兒！“其中一個弟子大喊。
韓夜來不及多想，拔劍就刺。那弟子顯然沒料到韓夜如此果斷，倉促格擋，被一劍震退數步。
“攔住他！“另一個弟子掐訣念咒，一道火蛇呼嘯而來。
韓夜側身閃避，火蛇擦著他的肩膀飛過，灼熱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他強忍傷痛，運轉《玄霄真經》中的“清風步“，速度陡然加快，從兩人之間沖了過去。
“追！“
韓夜背著陳墨在狹窄的巷道中狂奔。身后追兵越來越多，前方巷道卻到了盡頭——一堵高墻擋住了去路。
“放下我...“陳墨突然虛弱地開口，“你...自己逃...“
“閉嘴！“韓夜咬牙，轉身面對追來的五名弟子。
為首的正是林傲天，他一臉獰笑：“跑啊，怎么不跑了？“
韓夜將陳墨小心地放在墻角，拔劍而立：“林傲天，你我恩怨，今日做個了斷！“
林傲天不屑地哼了一聲：“就憑你？上次不過僥幸罷了。“
他一揮手，四名弟子同時出手。兩道劍光、一團火球、一根冰錐，從不同方向襲向韓夜。
生死關頭，韓夜不再保留，全力運轉《太虛真解》。體內金色能量如洪水般奔涌，九轉靈脈發出耀眼光芒。在他的感知中，世界突然變慢了——他能看清每一道攻擊的軌跡，甚至能預判它們的變化。
韓夜的身體自動做出反應，劍走游龍，在方寸之間閃轉騰挪。看似險象環生，卻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
“不可能！“林傲天瞪大了眼睛，“他才練氣五層，怎么會有這種身法？“
韓夜自己也很驚訝。《太虛真解》的力量遠超想象，不僅增強了他的感知和速度，更讓他的靈力質量提升了一個檔次。
但好景不長，隨著金色能量的消耗，經脈中的裂紋再次出現，劇痛開始蔓延。韓夜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一起上！他快不行了！“林傲天看出韓夜的疲態，獰笑著加入戰團。
五人圍攻下，韓夜很快落入下風。一道劍光劃過他的大腿，鮮血頓時浸透褲管；火球擦過背部，灼燒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
“結束了！“林傲天抓住機會，一劍刺向韓夜心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光從墻角爆發！
“吼——！“
一聲似鳥似獸的尖嘯響徹巷道。林傲天的劍被一股巨力彈開，整個人踉蹌后退。眾人驚愕地看去，只見陳墨已經站了起來，但模樣大變——全身覆蓋著青色羽毛，雙手化為利爪，背后隱約有一對光翼展開！
“妖...妖怪！“一個弟子驚恐地大叫。
半妖化的陳墨速度快得驚人，眨眼間就沖到林傲天面前，一爪揮下。林傲天倉促舉劍格擋，寶劍竟被硬生生斬斷！
“保護林師兄！“其他弟子雖然恐懼，還是硬著頭皮上前。
陳墨如同鬼魅般在四人之間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帶起一蓬血花。轉眼間，四名弟子全部倒地哀嚎，只剩下嚇呆了的林傲天。
“怪...怪物！“林傲天轉身就逃。
陳墨正要追擊，身體卻突然一晃，半跪在地。妖化開始消退，羽毛縮回體內，光翼消散。
“陳師兄！“韓夜趕緊上前扶住他。
陳墨虛弱地抬頭，眼中滿是痛苦和迷茫：“我...我變成了什么？“
韓夜不知如何回答。這時，葉清瑤從巷口跑來，白衣染血，但似乎都是別人的。
“快走！更多追兵來了！“
三人互相攙扶著逃離巷道。在葉清瑤的帶領下，他們躲進了一間廢棄的倉庫。
“陳師兄的情況越來越糟。“韓夜檢查著陳墨的傷勢，“必須盡快找到妖族醫師。“
葉清瑤點頭：“我知道鬼市有一位'羽先生'，專治血脈問題。但他收費極高，而且...“
“而且什么？“
“據說他喜歡用病人做實驗。“
韓夜看了看痛苦不堪的陳墨，咬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多少錢？“
“至少二十塊中品靈石。“
韓夜掏出全部積蓄——四塊中品靈石和九塊下品靈石，遠遠不夠。
“我可以賣些東西。“葉清瑤取下一枚玉鐲，“這是件防護法器，應該值十塊中品靈石。“
“師姐...“韓夜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
葉清瑤別過臉去：“別誤會，我只是還人情。“
韓夜想了想，從懷中取出《靈脈詳解》：“這是我唯一的功法典籍，或許能值些錢。“
“不行！“陳墨虛弱地反對，“那是...你的根本...“
“書可以再抄，命只有一條。“韓夜堅定地說。
葉清瑤看了看兩人，突然道：“還有一個辦法。鬼市有個'生死臺'，上臺比武，勝者可獲得賭注分成。“
“我去。“韓夜毫不猶豫。
“你現在的狀態...“
“我沒問題。“韓夜運轉《太虛真解》，強行壓制傷勢，“帶路吧。“
葉清瑤盯著韓夜看了片刻，終于點頭：“好，但記住，生死臺上不論生死。若情況不妙，立刻認輸。“
三人來到鬼市中心的圓形廣場。這里人聲鼎沸，中央是一個高臺，臺上兩名修士正在廝殺，臺下圍滿了下注的賭徒。
葉清瑤找到主辦者——一個獨眼壯漢：“新人報名。“
獨眼壯漢打量著韓夜：“練氣五層？太弱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愿意挑戰越級戰，對手是練氣九層。贏了可得三十塊中品靈石，輸了...“獨眼壯漢咧嘴一笑，“命就沒了。“
“我接。“韓夜毫不猶豫。
“韓師弟！“陳墨想要阻止，卻被葉清瑤攔住。
“相信他。“葉清瑤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獨眼壯漢滿意地點頭：“好！下一場就是你，對手是'血手'杜殺！“
韓夜被帶到后臺準備。葉清瑤跟過來，遞給他一個小瓶：“短時間內激發潛力的丹藥，副作用很大，萬不得已再用。“
韓夜收起丹藥，深吸一口氣，走上生死臺。
臺上，一個滿臉刀疤的壯漢已經等候多時。杜殺舔了舔嘴唇：“小子，現在跪地求饒還來得及。“
韓夜不答話，只是拔劍行禮。
臺下響起一陣噓聲和嘲笑。幾乎所有人都押注杜殺，只有角落里的陳墨和葉清瑤押了韓夜。
“開始！“
隨著獨眼壯漢一聲令下，杜殺如猛虎般撲來。練氣九層的威壓全面爆發，韓夜頓時感到呼吸困難，動作也變得遲緩。
“砰！“
杜殺一拳擊中韓夜胸口，將他打飛數米。韓夜口吐鮮血，勉強爬起來，眼前陣陣發黑。
“就這點本事？“杜殺獰笑著走近，“老子要把你骨頭一根根捏碎！“
韓夜咬牙，開始運轉《太虛真解》。金色能量再次流動，但經脈的劇痛讓他幾乎昏厥。他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支撐十息時間。
“十息...夠了！“
當杜殺再次撲來時，韓夜眼中的世界再次變慢。他看清了杜殺每一個動作的破綻，看到了靈力在其體內流動的軌跡。
韓夜側身，劍走偏鋒，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劍尖精準地刺入杜殺靈力運轉的節點，一擊破功！
“啊！“杜殺慘叫一聲，體內靈力突然紊亂，動作也為之一滯。
韓夜抓住機會，連續三劍點在杜殺的要害處。最后一劍停在杜殺咽喉前，只需輕輕一送，就能取他性命。
臺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沒想到，練氣五層的韓夜竟然能反敗為勝！
“認輸嗎？“韓夜冷冷地問。
杜殺臉色鐵青，最終咬牙道：“我認輸！“
歡呼聲和咒罵聲同時響起。韓夜收劍后退，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強行使用《太虛真解》的代價開始顯現，他的經脈如同被千萬根針扎般疼痛。
葉清瑤和陳墨沖上臺，扶起韓夜。獨眼壯漢不情愿地遞過一個袋子：“三十塊中品靈石，拿好。“
離開生死臺，三人直奔“羽先生“的醫館。那是一座造型奇特的竹樓，樓頂裝飾著羽毛。
竹樓內，一個身穿五彩羽衣的瘦高男子正在研磨藥材。聽到動靜，他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奇異紋路的臉。
“稀客啊。“羽先生的聲音如同鳥鳴，尖銳而怪異，“玄霄宗的叛徒，還有一個...半妖？“
葉清瑤警惕地上前：“請先生救治我朋友，診金好說。“
羽先生繞著陳墨轉了一圈，突然伸手按在他的額頭上。陳墨痛苦地呻吟一聲，皮膚下再次浮現青紋。
“青鸞血脈！“羽先生眼中閃過貪婪，“有趣，太有趣了！“
韓夜強忍疼痛，擋在陳墨身前：“先生能治嗎？“
“能，當然能。“羽先生搓著手，“不過診金嘛...三十塊中品靈石，外加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治療過程中，我要抽取他三滴心頭血做研究。“
韓夜看向陳墨，后者虛弱地點了點頭。
“好，但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羽先生咧嘴一笑，露出細密的牙齒：“放心，醫者父母心嘛。“
他示意將陳墨放在一張特制的床上，然后開始準備各種奇怪的器械和藥材。韓夜和葉清瑤被請到外間等候。
“你的傷...“葉清瑤看向韓夜血跡斑斑的衣服。
“沒事。“韓夜勉強笑笑，“比起陳師兄，我這不算什么。“
葉清瑤沉默片刻，突然問道：“為什么要這么拼命？為了一個認識不過數月的人，值得嗎？“
韓夜看向緊閉的治療室門：“有些人，認識一天就足夠托付性命。陳師兄為我擋下毒術，為我受刑，這份情義，值得我用命去還。“
葉清瑤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又恢復平靜：“愚蠢。“
韓夜不以為意地笑笑：“或許吧。“
一個時辰后，羽先生推門而出：“好了，暫時死不了。“
韓夜沖進內室，看到陳墨已經恢復人形，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穩。
“他的青鸞血脈我已經暫時封印，至少一年內不會失控。“羽先生擦了擦手，“但要想徹底控制，需要專門的妖族功法。“
“哪里能找到這種功法？“韓夜問。
“天妖谷。“羽先生瞇起眼睛，“不過那里可不好進，尤其是人類。“
韓夜記下這個名字，付了診金。臨走時，羽先生突然叫住他們：
“提醒你們一句，玄霄宗的懸賞令已經傳遍鬼市。不想死的話，最好天亮前離開。“
三人對視一眼，心知接下來的路，將更加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