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濟州城外積雪幾乎都已經化了，唯有遠處山頂還是白色，在月光下泛著光。

關勝望著遠山，心里有些慌，這一切似乎太順利了。

楊志投降得太順利，趙四投降得更順利。

并且好巧不巧，前日楊志寫信來投降，今夜就輪到他守城。

王倫是傻的？對楊志沒有絲毫防范？

寒風起，關勝打了個哆嗦，愈發覺得有些不妙。

為了此次和楊志里應外合偷襲濟州，他們特意給每一匹馬都上了馬嚼子，蹄上都纏了厚布。

八千兵馬，化整為零，從多路緩緩向濟州城進發。

全軍都已經出動，關勝想了想，沒有把心里的懷疑說出口。

現在說，豈不是掃興？

況且自己只是來協助，主帥是張叔夜，主將是呼延灼。

又往前走了一陣，四周安靜得可怕。

關勝猛然想起，梁山兵馬竟連斥候都沒有派。

王倫真有這么笨？

他勒住馬，手提青龍偃月刀，望著遠處黑漆漆的城池深思。

“關兄，怎么了？”呼延灼回頭詢問，因為想要一雪前恥，現在勝利在即，他激動得臉有些紅。

關勝道：“我是在想，楊志投降得太快，一切太順利了。若是前方有詐，我們全部兵馬壓上，豈不是又一次全軍覆沒？”

呼延灼面色一變，道：“你若怕了，你可以留下。”

關勝馬上想起自己說錯話了，“全軍覆沒”是呼延灼的痛，自己不應該提，連忙道歉道：“呼延將軍恕罪，關某說錯話了。”

“關將軍可領一隊人馬在后壓陣，若我遇伏，你可相機而動?！焙粞幼埔膊皇谴镭洠m然生氣歸生氣，卻也明白了關勝的擔憂。

關勝點頭道：“好，那我領兩千兵馬在后，呼延將軍一切小心。”

他又看向凌振，道：“此次夜襲，凌兄的轟天雷用不上，不如借我幾顆？”

凌振有些猶豫：“借你幾顆倒是沒問題，只是轟天雷若是使用不當，反而傷了自己人?！?

呼延灼道：“那么凌兄也留下，和關將軍壓陣。”

他不等關勝二人說話，已經策馬前行了。

關勝看一眼凌振，心想此人心機也深，必然是他也覺得不妙，所以才以轟天雷不便使用為托詞。

他也不拆穿，點了兩千兵馬，和凌振徐徐后退，在遠處停下，靜靜望著呼延灼大軍前行。

呼延灼逐漸靠近濟州城，身后兵馬逐漸聚攏，月色下黑壓壓一片，給他增加了不少底氣。

關勝說的話他也有所心動，但復仇占據了頭腦高地，這或許是計，但也有可能是真，一旦是真，他不僅可以報仇，還可以立功。

丑時三刻。

濟州城頭燃起火把。

呼延灼大喜，帶兵上前，到了濟州城下，只見上面有一人探出頭，正是楊志。雖然是夜里，但楊志和他數次大戰，他自然認得。

“可是呼延將軍？”楊志問話。

呼延灼道：“正是?！?

楊志略微皺眉，心中一陣腹誹，不應該還有關勝等將領么，怎么只有呼延灼一人。

“呼延將軍稍等，我馬上令人開城門?！?

“不，楊將軍，請你親自開門?！焙粞幼埔擦袅藗€心眼。

楊志一愣：“??？為何？”

呼延灼道：“非是本官不信任你，楊將軍，你親自打開城門，本官會為你記頭功，也顯出你的誠意?！?

楊志思索片刻，道：“好，楊某這就來開門?！?

呼延灼一喜，回頭向親兵吩咐道：“待會兒看我手勢，我手勢一下，你們就立即上前捉住楊志?！?

親兵們立即稱是。

呼延灼一聲冷笑：“即便是計又如何，我先將楊志擒下，如果中計，也有人質在手。”

不多時，城門打開，楊志一人獨騎，提槍出來，在馬上抱拳：“呼延將軍，楊某在此，你可放心了？”

呼延灼微笑道：“以后我們同朝為官，就是同僚，咱們兩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后多親近。”

楊志始終保持著距離，道：“好說。請跟我進來，王倫等梁山賊首就住在府衙，我帶你們前去?！?

他說完時，打馬便走，和呼延灼距離不遠不近。

呼延灼略微猶豫，揮手示意親兵們加快速度，自己也趕緊打馬追去。

進了城門，楊志的馬奔得更快，疏忽間到了甕城門口，回頭道：“呼延將軍，抓緊時間啊，待會兒消息走漏了就不妙了。”

呼延灼趕緊追了過去，他身后親兵衛隊緊緊跟隨，大部隊也逐漸進了城，到了甕城之中。

楊志進入甕城門，回頭一笑，道：“呼延灼，你中計了，沒讀過三國么，周瑜打黃蓋的故事難道沒聽過？”

呼延灼一愣，頓時大怒，大叫著沖上去，想要捉住楊志。他胯下駿馬很快，但楊志已經進了門，說完話時，甕城門便緊閉。

城墻之上忽然站起來無數兵馬，黑壓壓全是人頭。

火把之中，王倫等梁山將領現身，王倫左右分別是武松和魯智深，旁邊依次是林沖、秦明、花榮、黃信等頭領。

呼延灼氣得渾身顫抖，若是王倫在身前，他恨不得將王倫一口一口咬死。

“王倫，你竟如此卑鄙！”呼延灼大怒。

王倫哈哈大笑：“卑鄙？呼延將軍，豈不聞兵不厭詐，只要能勝，你管什么卑鄙不卑鄙？難道兩軍相接時，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看誰先倒下，這樣才不算卑鄙？”

“王倫，敢不敢與我單人獨馬一戰！”呼延灼破罐子破摔。

“呼延將軍，兩軍打仗，何必兩軍主帥親自動手？我身旁這幾位虎將，你自信能打得過誰？”王倫指著身側的梁山頭領，“你卻也未必就強過他們，只是王某愛惜人才，不忍傷你性命，否則何必與你定下三擒三縱之約?！?

呼延灼氣得呼呼喘氣，回頭看一眼，自己麾下親兵已經全部進入甕城，后面的士兵也正在陸續進入。

他本帶了八千兵馬，被關勝分走兩千，還有六千。

濟州城內的梁山飛虎軍全部加起來也不足六千。

殊死一戰，誰勝誰負還不好說。

呼延灼發了狠，雙鞭一揮：“弟兄們，斬殺梁山賊寇，立下潑天功勞，就在眼前！誰斬了王倫，必能封妻蔭子，一輩子衣食無憂?！?

暗夜之中，呼延灼的聲音在甕城中響起，竟有回音。

王倫一笑：“殺我？松弟，你答應否？”

武松大聲道：“武松不答應?！?

呼延灼一聲大喝：“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