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在與女孩子的起舞中說這種話還真是失禮呢。”

“可是你這已經(jīng)是第十七次踩到我的腳了，而這段宮廷舞才剛剛過去不到一半。”

“真是的……光是記住這些動作就耗費了我全部的精力了……

所以那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jié)可以請你不要再說了嗎？”

“舞技真爛啊，這才是你不愿意呆在皇宮宴會的理由吧，伏拉梅？”

“無路賽……”

“我現(xiàn)在后悔當初送給你這雙鞋子了，你完全不適合跳舞啊。”

靜謐的月光灑在這對相互挖苦的舞伴身上。

又一個流暢的旋轉(zhuǎn)后，伏拉梅那潔白的裙擺再次落在了阿古希德腳上。

“第十八次……”

輕聲報出自己被踩到的次數(shù)，但見伏拉梅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阿古希德便不再做聲，就這么在一次又一次的事故中繼續(xù)進行著舞曲。

………………

“真是無法理解……”

遠方鐘塔上的芙莉蓮趴在護欄上觀望著在月下起舞的二人。

“只是過去了十年而已，為什么伏拉梅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芙莉蓮拍拍臉，臉上掛著腦力過載的表情。

“人類的想法真是難懂。”

“而且……魔族中竟然會有讓伏拉梅也恨不起來的特例啊……”

芙莉蓮嘆了口氣，對于人類乃至魔族的認知越發(fā)迷茫。

毫無疑問，她本能的討厭著身為大魔族的阿古希德。

因為養(yǎng)育她的村莊與親人都是死于魔族之手。

明明伏拉梅也和她一樣。

明明時至今日伏拉梅也對魔族恨之入骨……

“這個魔族真的像伏拉梅說的那么特別嗎？”

“活了五百年的大魔族竟然從來沒有殺死過其他種族的人——”

“難以置信。”

芙莉蓮小聲嘟囔著，即便是伏拉梅親口所說，她也保持著些許懷疑。

“沒什么難以置信的……”

在芙莉蓮的身后，一道嬌小卻又充滿壓迫感的身影緩緩走來。

“從神話時代誕生的魔族，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

來者像是很了解神話時代似的如此說道。

“是賽麗艾啊——”

芙莉蓮隨著聲音轉(zhuǎn)過頭，看清來人后顯得有些驚訝。

不只是因為自己完全沒感知到賽麗艾的魔力波動。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從來沒見過賽麗艾主動來到人類的城市。

“你認識那個魔族嗎？”

芙莉蓮沒有冒失的詢問賽麗艾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因為她覺得就算問了，賽麗艾也不會回答她。

所以她選擇詢問賽麗艾可能會回答她的問題。

“我可是從神話時代存活至今的大魔法使啊，芙莉蓮……”

“這個世界上除了創(chuàng)世的女神留下的圣典，還沒有我所不知曉的人和事。”

賽麗艾瞬身出現(xiàn)在芙莉蓮身旁的護欄上，低頭看著芙莉蓮那好奇的眼神。

向這個唯一被伏拉梅帶到過自己身前的徒孫解答道：

“阿古希德，他是降生于神話時代末期的大魔族——

自身雖然隸屬于魔王軍，但卻拒絕聽從魔王的調(diào)遣。”

“據(jù)說是因為他天生擁有著其他魔族所沒有的人類情感。

不愿意遵循魔王的命令去殺戮其他種族。”

“為此一百五十年前我還因為好奇這究竟是不是真的而親自找上過他……”

賽麗艾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與阿古希德的那次見面。

“那結(jié)果呢？他真的擁有過人類的情感嗎？”

賽麗艾恰當?shù)耐ｎD引得芙莉蓮好奇的追問。

“結(jié)果……”

賽麗艾失笑一聲。

她站在石制的護欄上，遠遠看著自己的弟子與魔族的起舞。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所擁有過的情感。”

“我白跑一趟，一無所獲。”

這個回答超出了芙莉蓮的預料，她看了看那邊又被伏拉梅踩了一腳的阿古希德。

又看了看身旁瞇著眼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賽麗艾。

“你竟然沒有殺掉他嗎？”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不高興就要殺人的性格嗎？”

聽著賽麗艾的反問，芙莉蓮誠實的點了點頭。

這讓一向以來覺得她不堪大用的賽麗艾少有的多看了她兩眼。

“好吧，我的確是這樣的人。

不過那個時候我確實沒有一不高興就順手殺了他。”

芙莉蓮眨了眨眼，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為什么？”

賽麗艾的手指輕輕給了將頭伸過來的芙莉蓮一個腦瓜蹦。

“因為我當時覺得他想要找回自己情感的想法很有趣，索性就放了他一馬。”

“但現(xiàn)在看來，我當初的無心之舉釀出了大禍啊……”

在我鉆研神代魔法的十年里，悄無聲息的將我的弟子從我的身邊奪走……

賽麗艾看著將手搭在伏拉梅腰肢上的阿古希德。

她毫不懷疑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自己一定會把當初的阿古希德挫骨揚灰。

“釀出了大禍？”

芙莉蓮想了想，朝著伏拉梅和阿古希德的方向指了指。

“你是指他呆在伏拉梅身邊是想對伏拉梅不利嗎？”

咚——

拳頭輕輕敲在芙莉蓮的頭上，賽麗艾失望的搖了搖頭。

“很幸運，并不是——”

吃痛的的芙莉蓮捂著頭，正準備對眼前的老登抗議。

但她忽然覺得剛剛賽麗艾說的話有什么不對勁。

芙莉蓮猛的怔住，又回憶了一遍賽麗艾剛剛說的話。

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的她后知后覺的因為吃驚而小嘴微張。

賽麗艾說……很幸運？

也就是說，她認定如果那個魔族真的對伏拉梅有不利的想法——

那么即便是她也無法救下伏拉梅嗎？

這……未免有些太夸張了吧？

“不理解我為什么說他沒有對伏拉梅有不利的想法是幸運？”

賽麗艾一只手撐住臉，看著高臺上舞蹈已經(jīng)跳到終曲的二人，頭也不回的向芙莉蓮解釋道。

“如果只談魔力總量和魔法理論水平，這個大魔族相比伏拉梅強不到哪里去。”

“但是如果只戰(zhàn)斗……伏拉梅無論如何也無法戰(zhàn)勝他所掌握的魔法。”

那個大魔族……在力量上超過了師傅？

盡管是賽麗艾親口認證，但芙莉蓮還是難以相信。

看著芙莉蓮眼眸里閃過的波動，賽麗艾輕笑出聲。

“不相信？那看來你還沒見過阿古希德的魔法。

又或者你已經(jīng)見了但卻沒察覺到什么不對——”

賽麗艾的笑聲讓芙莉蓮更加不解。

“他的魔法是什……”

年幼的精靈正要發(fā)問，卻突然回憶起幾個小時前的場景。

——那個時候，

自己下意識打出的【破滅之雷釋放魔法】在即將擊中阿古希德的瞬間——

被某種毫無征兆出現(xiàn)的東西給切斷了……

連帶著自己的頭發(fā)都被斬斷了一小截。

因為那個時候芙莉蓮完全感受不到那一擊中有包含魔力。

所以她也就沒有把那招當做魔法。

但現(xiàn)在經(jīng)過賽麗艾的提醒，芙莉蓮大概明白了。

那恐怕是一種在魔法使的感知中無法被認定為是【魔法】的魔法。

回想著那個時候，阿古希德的魔法接觸到自己頭發(fā)時的感覺……

“斬擊？”

芙莉蓮不確定的向賽麗艾問道。

眼見芙莉蓮能如此迅速的推測出答案，賽麗艾將本想抬起的手放下。

“你猜的沒錯，他的魔法就是斬擊。”

“更準確的說，是【將萬事萬物都斬斷的魔法】”

“斬斷……萬事萬物？”

芙莉蓮不確定的重復著賽麗艾話中重要的字眼。

聽出了芙莉蓮語氣中的不確定，賽麗艾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所謂斬斷萬事萬物并非是夸大，至少據(jù)我所見，那斬擊連空間都能斬斷。”

“而且——他的斬擊是無法被防御的。”

賽麗艾的話讓芙莉蓮震驚的無以復加。

“無法防御？”

這種違背魔法原理的魔法真的存在嗎？

賽麗艾點點頭，表明自己不是在嚇唬芙莉蓮：

“既然你見過他使用魔法，想必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知道——”

“魔法使無法從他的斬擊中感到絲毫魔力。”

“當【魔法】無法被認定為魔法，所謂防御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賽麗艾頗為嚴肅的對著芙莉蓮說道：

“就目前而言，阿古希德的魔法是我見過殺傷性最強的攻擊魔法——”

“在殺戮效率上也只有【腐敗賢者】古瓦爾的【殺人魔法】能與之媲美。”

芙莉蓮將【斬擊魔法】所帶來的震撼壓下。

將問題又帶回了起點：

“既然他不是要對伏拉梅不利，那賽麗艾你所說的『釀成了大禍』是什么意思？”

“呵呵……”

芙莉蓮不是第一次見賽麗艾發(fā)笑。

但她是第一次見到活了千年的賽麗艾氣笑出聲。

“芙莉蓮，你知道我為什么來這里嗎？”

盡管賽麗艾身上的氣息肉眼可見的越發(fā)不詳，但芙莉蓮還是耐不住好奇的發(fā)問：

“為什么？”

然后她就見到賽麗艾拿出了一張大概是信件的羊皮紙。

“是伏拉梅在這封信上邀請我來的。”

賽里艾一字一句的將信件最后那一行伏拉梅親手所寫的邀請念出聲：

“她說——”

“讓我來參加她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