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理好衣領,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
不是一個人或是兩個人的說話聲,是很多人的聲音,甚至有點吵鬧起來。
“怎么回事?”盧卡斯有點緊張,“難道是冰島人發現入口了么?”
“別這么敏感,波特。”侏儒說,“在你睡覺的時候,巴德爾和約克已經向其他人說明了那位閣下要為我們前去阿爾瓦多的事情。”
“假如那位閣下能將霧之石取回來,那么等到霧起,我們就該立刻出發了。”
“我們約好要為那位閣下送別,不管他能不能如約回來,我們都會做好出行的準備,那應該是其他人醒來了。”
“這樣么...”盧卡斯彎腰,推開半掩的門,走出了書房。
果然是村民們醒來了,盧卡斯看到木柴被添到坩堝里,火燃的更旺盛,照亮了一張張塔尼亞人的臉。
有人把烤好的曲奇端了出來,不止一盤,在盧卡斯看到那一盤曲奇出爐之前,流浪騎士已經在烤爐前獨自忙碌了一段時間。
一盤盤曲奇被放在了石桌上,供人取食。
但沒有人去拿那些散發出誘人香味的餅干,當裝備破舊的流浪騎士,從放著糧食的倉庫里走出來時,每個人都變得安靜了。
他們的表情肅穆莊嚴,連幼小的孩子,也站的筆直,孩子們站在大人的身前,褐色或是天藍的純凈眸子,仰望著騎士的鐵盔。
流浪騎士掛上了他的兩把劍,但背上的長弓換了一把,換做了更優質的冰島人的軍弓,那長弓彎如月勾,被長弓壓著的箭袋里延伸出了黑色的鴉羽,箭羽漆黑如墨。
騎士沉默地站在眾人面前,身后是他的弓和箭,他的左腰掛劍,右腰栓一條束腰的羊皮行囊,從皮扣的縫隙中能看到藥水的瓶塞。
除了武器和藥水,騎士身上再無它物,那個碩大的鹿皮包放置在了別處。
盧卡斯去角落里拿起自己的長槍,穿戴好裝備,裝好藥水,來到了騎士的身邊。
“維德閣下,請允許我與你共同前往。”盧卡斯頷首,“阿爾瓦多如今被死靈法師和冰島人攻占,兇險異常,而我尚記得那處的街道,尚記得下山的路途,必使旅程不為不便之事耽誤。”
流浪騎士點頭,盧卡斯的手握成拳頭,放在胸前。
“若能以我性命,完成此途,我必生死不辭,我的長槍聽從閣下的調遣。”
上百人看著盧卡斯和流浪騎士的面孔,該出發了,在盧卡斯和侏儒交談之時,通向地面的道路,已被人清理出來。
巴德爾帶著幾個年輕人,從那個狹小的洞口走下來,他們抱開了堵住洞口的廢料,將青石搬開。
“月亮已至三分之一的黑夜。”巴德爾說,“愿女神保佑勇士此途平安。”
維德不多言語,他本就無法言語,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身處溶洞深處塔尼亞人,踏步往前走去。
侏儒和盧卡斯緊隨其后,眾人自覺讓出道路。
維德在塔尼亞人的簇擁中向前,有人遞了什么東西過來。
是繡了塔尼亞百合的絹布,盧卡斯見過那樣的場景,每當騎士或者士兵出征,站在街道兩側的塔尼亞人,就會送上鮮花。
只是此時無處尋花,也只得以此絹布送行。
維德收下了那張布,將其系在湛光的劍柄之上。
他走上了向上的石階,月光從上方灑下,凜冬的寒風撲面而來。
跨過最后一階巖石,他來到了地面,大雪依然將大地和森林覆蓋,白茫茫的雪原寒冷寂靜。
盧卡斯,巴德爾和老約克,在他之后也來到了溶洞外。
“老約克雖然不敢去阿爾瓦多,但會在裂谷外的一處溪邊,和巴德爾一起等待你們回來。”老約克說,“我們會躲藏在森林里,在那里守至正午。”
維德點頭,四人和洞穴下的年輕人合力,將入口重新堵上,然后拿出了灰燼藥水,從頭淋至腳,確保那有著一股泥土和草木灰氣息的藥水,抹遍他們的全身。
“跟著老約克來吧,低著頭,走在陰影里。”老約克小聲說。
離開洞窟后,侏儒就豎起耳朵,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三人跟在侏儒的身后,穿過森林,走過雪地。
在經過一處下坡的空地時,老約克忽然停住了。
他回頭,豎起食指,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動,不要發出動靜。
他指了指天空上方,維德抬頭看,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半圓的月亮下掠過,那像是個鳥的影子,高高地在夜空下盤旋。
那東西并未在眾人上方停留,很快飛去了別處。
“那就是卡西莫多的夜梟。”老約克低聲說,“那些本來生性活躍的飛鳥,已被他的法術改造成了他的亡靈仆從,萬萬要小心這些在天上盤旋的亡靈,記得躲在屋檐和樹木的陰影之下。”
眾人皆點頭,侏儒接著領路,當月亮升至頭頂時,他們抵達了上次遇見冰島士兵的那個裂谷。
“老約克和巴德爾只能送你們到這里了。”侏儒抿嘴,“約克實在不敢再與卡西莫多相對,請原諒約克的膽小和懦弱。”
維德拍了拍侏儒的肩膀,面對侏儒,微微躬身。
侏儒的學識已幫助了他很多,而后他又聽了侏儒的故事,并不覺得侏儒有何過錯。
他不覺得侏儒膽小可恥,該感到羞愧和可恥的是那個死靈法師,竟利用侏儒的善良,詭騙侏儒為他謀利。
“您的勇敢和寬容,約克永生難忘。”侏儒吸了吸鼻子,“還有波特,約克相信有一天,你的事跡一定會被吟游詩人傳唱。”
“感謝你的祝福。”盧卡斯微笑。
盧卡斯忽然想起了他幼時遇見的那個吟游詩人,銀色的長發,尖尖的耳朵,那個優雅的男性精靈,眼里好像總是透著憂郁,從來不見他微笑。
比人類長壽許多的精靈此刻身處何方呢?或許還在某處繼續他的旅途吧,如果某天,精靈在某處聽到了盧卡斯·波特這個名字,會不會想到幾十年前,他在塔尼亞邊境遇見過的一個小小孩童?
“前面的路就交給我吧。”
盧卡斯搖搖頭,走在了前方。
雖然他的胡子和頭發還是亂糟糟的,但看起來不再有流浪漢的氣質了。
他像是雪原里矗立的黑松,堅忍而剛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