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行走在荒原上,黯淡的月光灑下,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說是道路不太準(zhǔn)確,不過是光禿禿的粗糙泥沙。
入目所及之處,皆被空曠、死寂和荒涼所占據(jù)。
這倒不是缺點,沒有覆蓋茂盛的灌木,就找不到危險的毒蛇和昆蟲。
只要注意避開難走的溝壑和容易陷進(jìn)去的流沙,相比走在平坦大路上的體驗,就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了。
對趕路的人來說,這算是件好事。
反正維德不是出來郊游的,不追求鳥語花香和藍(lán)天白云。
不過,在這里趕路,還是要特別注意兩點。
第一點:記好方向,身處一個不管走到哪里,風(fēng)景都極為相似的地方,如果迷失了方向,那就很麻煩了。
維德有過迷路的體驗,風(fēng)沙揚起遮住月亮?xí)r,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在將洞窟改造成新家以前,他就有一個臨時用來休眠的小坑洞,但那天,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得隨便找了個土包靠著休眠。
吃過虧以后,他就有意識地把那些比較特殊的地形和東西,當(dāng)做地標(biāo)。
他只在自己熟悉的區(qū)域活動,盡量不往沒去過的地方走,這樣,即便月亮被遮住,他也能知道自己在哪兒,不至于迷路。
第二點需要小心的,是那些游蕩的骷髏。
其實遇上骷髏的概率不會太高,這片荒原很大,找不到邊際和盡頭,縱使有許多骷髏四處亂晃,它們也分散的太開了。
而且不久前還刮了一場大風(fēng),似乎風(fēng)把骷髏們都吹向別處了,那些只剩下骨骼的同類,宛如風(fēng)滾草一樣,隨風(fēng)遠(yuǎn)行。
維德難得在出門時,一個骷髏都沒見到。
往遠(yuǎn)處瞧過去,能看到的,除了荒原還是荒原。
今天好像沒必要擔(dān)心有骷髏兄弟舉起雙臂,朝著自己撲過來,但維德還是呼喚米婭回來,不要離他太遠(yuǎn)。
已經(jīng)離開洞窟有一段距離,來到了陌生的環(huán)境,就要提高警惕。
米婭出門的興奮勁,差不多過去了,小家伙落在了維德的肩膀上,不再亂飄。
維德保持著高度的集中往前走,荒原上沒有遮擋物,視野開闊,這意味著,他能看到別的東西,別的東西也能看到他。
看似靜謐的地方,也許危機(jī)重重。
好在運氣不錯,維德無驚無險地抵達(dá)了目的地。
他停下了腳步,前方是一個兩面夾縱的山谷,頭頂有一個樹根一樣的拱形荊棘跨越而去,那是個龐然大物,必須仰頭才能看到它的全貌。
它像是一座巨大的橋梁,連接了溝壑中間的空洞,從一頭的泥沙,彎曲地生長到另一頭的泥沙之中。
荊棘的表面是灰褐色的,有樹皮般的褶皺,一根根尖刺朝外立起,每一根尖刺,都像是一個小房子。
只有在荊棘之林附近,維德才見過這么巨大的荊棘,不知道它們生長了多少個年頭了,看起來比那些所謂的千年古樹,還要巨大古老的多。
這么碩大的荊棘,維德只能拿它們當(dāng)風(fēng)景看看,他的目標(biāo)是其它的小荊棘條,和他的手骨差不多粗大就夠用了,可以稍微再細(xì)一點,但再大就不合適了,處理起來會很麻煩。
再往前,就能看到那些小荊棘條,它們沒有能力跨越山谷,所以生長在別處。
維德順著斜坡上爬,來到了高點,放眼望去,縱橫交錯的荊棘,構(gòu)成了一副別樣的畫卷,那些巨大的荊棘,好似樹根一樣復(fù)雜地糾纏蔓延,中間有許多鏤空的部分,有的纏繞成鳥籠一樣的形狀,有的宛如一把扭曲的長槍。
維德在它們面前,就像是一?;覊m那么渺小,他甚至可以行走在荊棘的表面。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維德還是有種走近千百萬年前原始森林的感覺,只是這森林的植物只有一種,略顯單調(diào),正因如此,也讓人印象格外深刻。
在邊緣搞點材料就可以了。
維德不打算往里走,里面太大了,地形復(fù)雜,若是失足掉落,就算沒死,也不知道要走上多久才能找到出來的路。
況且,不知道里面會不會藏著別的什么東西。
他只是來找材料加固洞窟,并非熱衷探險解密的冒險者或是學(xué)者,沒必要對這些東西的過往深究。
他在山谷的崖壁上尋找斷裂的荊棘,沒走幾步,他就撿到了一根能用的,他將那根約一米長的荊棘撿起來,其斷裂口有風(fēng)沙侵蝕的痕跡,裂口粗糙并不規(guī)則,證明它是被自然折斷的。
從磨損程度判斷,它就是這兩天被吹斷的,大概它很早以前就飽經(jīng)摧殘,出現(xiàn)了冰裂口。
前兩天刮起的大風(fēng)是壓斷它的最后一點助力,這地方位于整個荊棘之林的外部邊緣,沒有更大的荊棘替它擋風(fēng),它便不可避免地被折斷了。
這種荊棘自然折斷的概率很小,它們足夠堅韌,但這片荊棘林里生長的荊棘又實在太多了,所以總會出現(xiàn)一些幼小的枝撐不過大風(fēng)。
維德像是撿柴一樣,把那些折斷的荊棘撿起來,他往溝壑的下方看,不少斷枝掉落到了下面,勉強能透過風(fēng)沙看到一點點,等到再起風(fēng)的時候,揚起的沙子就會把它們掩埋,這溝壑就像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墳?zāi)?,將它們埋葬?
倒是便宜了維德,他來的正是時候,只有每次大風(fēng)后會有這么多的殘枝,上一次來,他就沒找到能用的,來晚一點,這些殘枝便也會被吹的掩埋在風(fēng)沙下了。
他很順利地?fù)炝艘徽Υ旨?xì)合適,長度合適的荊棘。
他將腰間的布條取下來,將這些荊棘條栓好,像背柴一樣背起來。
還好他是個骷髏,要是個活人,一定會被荊棘上的小刺扎的衣衫襤褸,流下鮮血。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維德心想。
但米婭忽然飛向了某處,維德愣了一下,米婭傳來了思緒,她想進(jìn)食。
這附近有她能吃的東西?
維德將她喚過來,她感知到了什么,就在不遠(yuǎn)的位置,在那個龐然大物的下方。
不遠(yuǎn),大概只有幾十米。
想了想,維德決定去看看,他把荊棘條放在原地,拿出戰(zhàn)錘,舉起圓盾,讓米婭在他半米以內(nèi)的地方領(lǐng)路。
維德埋著頭,進(jìn)入了陰影里。
有什么東西在發(fā)光,那像是一種苔蘚,很小的一撮會發(fā)光的苔蘚,生長在巨大荊棘的夾縫之中。
在那苔蘚的旁邊,維德看見了一具腐朽的白骨。
那白骨居然穿著服飾,一件褪成灰綠色的亞麻布長袍,袖口與下擺的裂口處鉆出了蒼白菌絲。
在白骨的腰間,維德看到了斜掛的三個口袋,袋口伸出細(xì)小根須,扎入了白骨的肋骨縫隙。
它甚至還有一雙靴子,像是樹皮與苔蘚壓制的厚底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