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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小人物有大膽量

汝陰侯夏侯賜!

這個名字一出,王阮頓時便輕哼了一聲。

果不其然,就是這個老家伙。

劉徹也點了點頭,道。

“如此說來,他是為之前殿前斗毆之事,派人前來報復阮侯的?!?

“簡直豈有此理,之前的事,朕已經(jīng)下旨處置過了,現(xiàn)如今夏侯賜竟然還敢尋釁,實在是不把朕放在眼中!”

“來人!”

張歐在一旁看著,頓覺這事發(fā)展的有些不可思議。

怎么就扯到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要知道,之前殿前斗毆的那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是在刻意的維護王阮。

結(jié)果現(xiàn)在,這位陛下竟然還要再來一次?

當下,他頓時有些按捺不住,道。

“陛下,即便這些家奴,都是汝陰侯府之人,也不能就此判定,此次打砸醫(yī)館,就是汝陰侯所指使。”

“何況,汝陰侯祖上乃太祖功臣,陛下若因此區(qū)區(qū)小事,再責罰汝陰侯,恐有不妥?!?

張歐雖然長子,沒有承襲列侯,但是,他父親卻同樣是開國功臣。

所以,對于劉徹這種明顯是刻意偏袒,不顧功臣體面的舉動,甚是不滿。

劉徹眉頭一皺,就要駁斥。

但是此時,王阮卻也上前開口,道。

“陛下,臣也以為,單憑這些家奴,并不足以證實,就是汝陰侯在背后指使,不過,無論如何,汝陰侯當有管教不嚴之罪。”

對于夏侯賜這個人,王阮自然是沒什么好感的。

但是,也沒有必要落人口實。

上次王阮在殿外動手毆打?qū)Ψ?,一方面是因為,想要展示一下自己莽撞沖動的形象,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那是夏侯賜自己挑的事。

但是這回,張歐說的是有道理的。

就算這些人是汝陰侯府的人,但只要夏侯賜隨便找個理由,說是下頭人自作主張,很輕松就能脫罪。

到時候,反倒會讓已經(jīng)下旨處罰的劉徹下不來臺。

所以,沒有必要這么做。

見王阮也這么說,劉徹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從善如流道。

“既然有阮侯說情,那朕就不追究汝陰侯的罪過了,不過,此處乃是皇家醫(yī)館,既然打砸之人,是汝陰侯府的人,他必須要為此負責。”

“春陀,回頭去汝陰侯府傳旨,讓他賠償醫(yī)館的所有損失,另外,再重修一座新的醫(yī)館,交給平陽長公主,以作懲罰!”

“是!”

春陀應了一聲,張歐雖然不滿,但是,也不好繼續(xù)多說什么。

隨后,劉徹就站了起來,道。

“此事便如此處置,醫(yī)館眾人受傷者好好安撫,張中尉也回去吧?!?

眼瞧著皇帝打算就此了結(jié),張歐頓時坐不住了,道。

“陛下,汝陰侯府家奴打砸醫(yī)館,固然該罰,但是,義縱糾結(jié)聚眾,將其毆打傷殘,按律亦是大罪,臣以為,不可輕縱!”

劉徹頓時皺了眉頭,看著眼前的張歐,覺得對方有些過分不識相了。

“朕已經(jīng)說了,此處乃是皇家醫(yī)館,有惡人賊子打上門來,醫(yī)館中人自然要奮力反擊,下手重幾分,也并無不可,張中尉何以如此揪著不放?”

到了此時,劉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十分清楚了。

但是,張歐卻似是鐵了心一般,道。

“陛下明鑒,此處若真是皇家醫(yī)館,有惡奴鬧事,自當懲戒,但是在今日之前,朝廷并無明旨敕建此處醫(yī)館,故而,只能視作平陽公主府私產(chǎn),惡奴鬧事,自然也不能視作冒犯皇家。”

“既非冒犯皇家,自當視作民間互毆處置,依照漢律,互毆者,輕傷罰金,重傷者黥為城旦舂?!?

“義縱率人將汝陰侯府家奴毆打至腿臂折斷,不可不罰,此臣身為中尉職責所在,還望陛下見諒!”

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張歐,劉徹也是一陣氣急。

和法家出身,掌管治安案件多年的張歐相比,劉徹這個皇帝,到底并沒有那么諳熟刑律。

但是,這不代表劉徹聽不出對方這番話的意思。

“好一個中尉,你的意思是,朕在蓄意包庇案犯嗎?”

小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顯然極為不悅。

然而,張歐卻只是低頭,道。

“臣不敢,只是臣身負陛下和太皇太后托付,不敢瀆職。”

劉徹一陣氣急。

要知道,在他心中,對于張歐的印象,一直還是很不錯的,覺得這是一位仁厚長者,卻沒想到,今天對方這么咄咄逼人。

就在劉徹打算開口訓斥的時候,一旁卻突然響起了一道年輕的聲音。

“陛下,臣以為張中尉所言有誤!”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頓時一愣。

因為出言之人,并非在場的大人物們,反而是內(nèi)史石慶身旁的一個小吏。

“你是何人,焉敢如此無禮?”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但是,區(qū)區(qū)一個小吏,也敢打斷他的話,頓時讓張歐十分不悅。

他話雖然是對著小吏說的,可目光卻盯著對面的石慶。

石慶也有些尷尬,道。

“張中尉勿怪,我手下的這小吏,平素就是一個認死理,只講法令的人,今日沖撞了張中尉,還望恕罪。”

王阮站在一旁,不由挑了挑眉。

這石內(nèi)史,這是在明貶暗褒?。?

果不其然,劉徹聽完之后,立刻就來了興致,問道。

“你是何人?懂得律法?”

于是,石慶身后的青年小吏站了出來,恰是之前進來的時候,引起王阮注意的那人。

目光中閃過一絲了然,看來今日的事,果然是沒那么簡單。

只見那青年小吏上前,不卑不亢,道。

“長安吏臣湯,見過陛下?!?

“長安吏?”

張歐頓時冷哼一聲,眼神中更加惱怒。

蓋因長安吏甚至連個官職都算不上,乃是內(nèi)史府中最低級的小吏。

然而,劉徹卻并沒有因?qū)γ嬷松矸莺ⅲ械捷p視,反而繼續(xù)問道。

“你方才說,張中尉所言有誤,錯在何處?”

頂著張歐嚴重不滿的目光,那個名叫張湯的小吏卻依舊鎮(zhèn)定,拱手答道。

“回陛下,方才張中尉說,依照漢律,互毆者,輕傷罰金,重傷者黥為城旦舂,這一點沒錯。”

“但是,張中尉卻忽略了,即便是互毆也分三種情況,斗毆雙方的身份不同,處罰也應不同。”

“此案當中,受傷者為汝陰侯府家奴,而動手之人義縱則為良家子?!?

“依漢律,家奴視同主人財產(chǎn),良家子毆傷家奴,當以毀壞財物論,賠償錢財即可?!?

“故而,臣以為,張中尉按良家子互毆判罰,實屬不當?!?

這番話有理有據(jù),不卑不亢。

頓時讓劉徹的眼前一亮,他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對面的張歐身上。

“張中尉,漢律當中,可有此條?”

雖然張歐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吏,此時已是惱怒之極。

但是,當著劉徹的面,他也不敢謊言欺瞞,只得道。

“陛下,確有此例,但是,須得明確這些人的確是奴婢身份,而非是以良家子身份,在汝陰侯府為仆?!?

“且即便是良家子毆傷奴婢,如此重傷也應當以案犯處置,按慣例,需由中尉府先行羈押,查明真相之后,再做處置。”

事到如今,張歐對于將義縱嚴懲,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

但至少,他不能就這么灰溜溜的離開,否則的話,他這個中尉的面子還往哪擱。

然而這個時候,張湯卻繼續(xù)道。

“陛下,臣還有話說。”

張歐的臉色變得越發(fā)難看。

但是,劉徹的心情卻好了起來,道。

“你還想說什么?”

張湯答道:“回陛下,臣在內(nèi)史府中,多年負責刑律之事,對于處理這種案件,也算有幾分心得。”

“故而,臣想請陛下恩準,讓臣問這位毆傷惡奴者幾句話,或可辨明案情。”

“準了!”

劉徹本來就是個愛玩愛鬧的性格。

此時,發(fā)生了這樣的變故,他自然是越發(fā)的感興趣。

沒等張歐開口,他便點了點頭,等著看眼前這小吏還有什么手段。

于是,張湯拱手謝恩。

隨后,他走到義縱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卻并未直接開口詢問案情,而是道。

“你就是義縱?我聽說過你,京畿之內(nèi)有名的游俠?!?

這一句話,頓時喚起了義縱的好感。

他站直了身子,道。

“張湯,我也聽說過你,我有好幾個兄弟,都是折在你的手底下的?!?

一開口,仿佛帶著敵意。

但是,熟悉義縱的人就知道,這反而是他在表達自己的欣賞之意。

張湯微微一笑,道:“我有幾句話,還請你如實回答。”

“你是這醫(yī)館的護衛(wèi)嗎?”

“不是。”

義縱是個直腸子,又或者說,他不屑于撒謊。

張湯點了點頭,繼續(xù)問:“那你為何在此?”

“因為我阿姊在這里看診。”

“你阿姊是誰?”

“義妁。”義縱指了指跟在王阮身邊的義妁,道:“她是這醫(yī)館的看診之人,我來保護她。”

“好。”張湯微微欠身,隨后回到眾人面前,道:“陛下,臣問完了?!?

剛剛的對話眾人都在聽著,卻只覺得,張湯問的都是一些眾人早就知道的問題。

于是,劉徹好奇道:“你問的這些,能得出什么結(jié)論?”

張湯拱手道:“回陛下,臣以為,義縱當判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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